看玖魅這裝束，應該是剛從酒吧裏麵出來，直接就過來了。
我冷冷問道：“氣色這麼好，歌唱完了？”
她雙手抱拳，居高臨下看著我：“是呀。你氣色這麼差，為何獨自惆悵啊？”
我告訴她，白萍明天就開始化療了。
她說：“那是好事啊，幹嘛愁眉苦臉的，一點都不注意氣氛！”
如果有錢，那當然是好事。現在做個化療的費用還可以承擔得了，萬一化療後出現個什麼感染，就沒銀子了，更別說以後的多次化療、每天的住院費、醫藥費、養護費……我向她坦言：“我覺得自己快頂不住了，我高估了自己，我好像要玩兒不下去了……”
啪！脆生生的一掌綻放在臉上，火燎燎的。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怒目相向。我是不打女人的，要不然早一巴掌扇回去了。我媽說，不能打女人，打女人就是沒出息，就是給祖宗丟臉；我爸說，不能被女人打，被女人打才是沒出息，才是給祖宗丟臉。反正，她倆都相互打過，祖宗的臉都讓他們給丟盡了，我不能重蹈覆轍。可是如果這兩種說法都成立的話，男人是很吃虧的，橫豎都是一個丟臉。我怒火中燒，咆哮道：“你誰呀！憑什麼呀！有什麼資格呀！”
玖魅見我氣鼓鼓的樣子，竟然覺得很好玩，含笑看著我，拿手指豎在嘴唇前：“噓——這是醫院，安靜點。”
她順勢坐下：“錢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錢都解決不了了，那才是問題。我幫你理一理吧，你看，之前你慷慨激昂，列出了六大籌錢舉措，現在三條路已經走完了，不還剩下三條嗎？你還沒有向公眾求援，你還沒向專業機構求援，你還想到掙錢的法子。你都沒走完，就說玩不下去了？”
我說：“大姐，這幾條路的難度你也是分析過的，結論是癡人說夢、純屬點綴，你可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把腿一翹：“站著說話肯定腰疼啊，所以我才坐下嘛，您要是不怕腰疼，就繼續站著唄。”
任爾怒火衝天，我自嬉皮笑臉。這不是我的手段嗎，怎麼被她偷了去？
見我沒有動靜，她又道：“我不僅怕站著說話腰疼，還怕風大閃了舌頭，所以得坐下低於通風窗戶的位置。你現在對著窗口迎風而立，就不怕舌頭出點閃失？”說完笑嘻嘻地一拉我的胳膊，把我摁在條椅上。
我扭頭打量了她一番：“你以前不是挺講究形象的一職業女性嗎，怎麼變成嬉皮士的風格了？”
她說：“你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弄得我肝火大旺，暈頭轉向，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我也試試嘛。”
我問：“效果好嗎？”
她說：“挺好的。你看，你不沒脾氣了嗎？”
我點頭：“你說得對，我完全沒脾氣了。”
她歎道：“所以你才玩不下去了。”
我說：“沒邏輯，聽不懂。”
“邏輯就是，拿出點脾氣，你就能玩下去了。”她說，“隻要你還是那個自信滿滿的你，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的你，還是那個事事通明的你，沒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了的。”
我笑了：“謝謝恭維，我也以為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做不了的，但下場就是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就算有事情可以做，我哪有時間呢，白天我得上班呀，我得糊口呀，我得生存呀！”
“不還有晚上嗎？”
“晚上我不得過來陪她麼？再說了，晚上還能做什麼？”
“誰說晚上不能做什麼，我晚上不就做了很多事麼？”她嘩地一下拉開提包的拉鏈，瀟灑地取出一遝紅票，“今天是月結日，這就是我晚上掙來的。”
但見紅光一閃，我一把就將它劫在手裏，衝玖魅道：“謝謝啊，你真不該拿出來晃我，我天生討厭顯擺、眼疾手快、見錢眼開！”
她輕歎一聲：“哎，還是玩不過你，我多慮了，你還是那個千刀萬剮的家夥！看樣子你已經決定玩下去了？”
我一邊點著那疊鈔票一邊回應她：“我從來就沒說不玩下去。中文係的姐姐你要加強閱讀理解能力的訓練，‘玩不下去’和‘不玩下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說的是‘好像玩不下去了’，本來後麵還有一句‘玩不下去也得玩’，話還沒出口就被你給打斷了。”
玖魅望著我：“你不是說你沒這個義務的嗎？”
我繼續點鈔：“你不是說我是她男朋友，我有這個義務嗎？”
她目光逼近我：“你喜歡她了？”
我目光逼近錢：“是呀，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拚死拚活瞎操心呀。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女孩子像她那樣對我好了，我有什麼理由不喜歡她？明天她第一次化療，我要買一束玫瑰給她，告訴她隻要有我在，她什麼也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