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素描(1 / 2)

一聽說真綁了,大夥兒都顫抖了,癡癡地問:“這,不是我們幹的吧?”

我拿拳頭往牆上一砸:“廢話,我們要有那本事,早加盟索馬裏了!”

我們隻是要玩過家家,哪曾想我們的假戲被人家真做了。大家依然惴惴不安,糾結於我們該負什麼養的責任。雖說我們玩兒虛的,可出了這事兒,跟我們總還是有點幹係吧?要不是我們策劃這麼一出,白俊怎麼會獨自跑出去,怎麼會落入敵手?以後要是查起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我們也夠判的吧?

我特不喜歡這種氣氛,遇到點事兒就麵如土灰,腿腳哆嗦,嘴角打顫。臨泰山崩而不變色,懂不懂!顫要顫在心裏,哪能顫在身體上呢,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長著渾厚的軀體幹什麼的?不就是用來掩蓋心靈的動作的嗎!出了問題,還不到劃分責任的時候,得先想著怎麼解決問題!

玖魅倒是沒有顫抖,在大家的智力受到外界衝擊而趨近於零的時候,她總是保持著最可怕的鎮定。鎮定就算了,她竟然還笑,平靜地笑:“有人不是說出了問題他兜著的嗎?現在問題出了,該兜還得兜啊。”

這個女人,總是在關鍵時刻把我往坑裏推。有點團隊精神好不好?一看有史詩般的英雄事業,都湊過來參與一把,拿點原始股,日後分享Ge命的紅利;一看情況不對,要麼撒腿就跑,要麼一打就招。吳思先生說得好,中國民眾有一種到關鍵時刻“出售英雄”的品性,把自己跟隨的帶頭人綁了送官,說:“都是這個狗東西讓我們幹的!”

英雄注定是悲情的,我把手一揮:“都回去休息吧,沒你們的事兒了。”

他們居然真的都回去了,耷拉著腦袋。

我再次撥通了白俊父親的電話:“你們打算怎麼辦,報警了嗎?”

他爸已經冷靜了許多,聲音低沉:“哪裏敢報警,報警就撕票。”

他爸冷靜了,我急了:“這怎麼行,得趕快報警啊!”

他爸驚詫不已:“你這是怎麼回事呀,之前說千萬不能報警,現在讓趕緊報警!你說得對,白俊沒那麼多時間留給警方拖了,耽誤不起,萬一綁匪做出喪心病狂的舉動就真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滿足綁匪的要求,迅速把白俊給弄出來,安撫他的心理和情緒,讓他調整狀態上考場啊。”

我已經顧不得前後矛盾了,張口道:“警察總是有辦法的嘛!這可是三十萬啊,你們辛辛苦苦一輩子的積蓄,哪能這樣說給就給了!”

聽筒裏傳來他爸沉重的歎息:“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有什麼辦法呢。你說得對,人比什麼都重要,既然是命中注定,就當是花錢消災吧。十萬塊錢比不了白俊的生命和前途啊,難道三十萬就比得了嗎?”

我真後悔自己之前勸慰他們的說辭。我用腐朽的宿命觀敲擊他們的心,他們現在用同樣的觀念抽打我的臉。為了你們的兒子,你們信了命;為了你們的女兒,我是拚了命在抗命呀!白俊是花錢消災了,白萍呢?白俊的災發生在後,你們毫不猶豫,三十萬揮之如土;白萍的災發生在前,你們消極踟躕,惜錢如命!

那三十萬,本來是承諾可以給白萍用來治療的,現在倒好,自家人一分沒享用,全送人了。要想她父母再為白萍拿出錢來,估計是不可能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推開了病房的門,白萍呀白萍,你們家人都信了命,這就是你的宿命啊……

白萍很開心。是的,每次見我過來,她都很開心。她不知道外麵的事情,她對外麵世界的了解都來源於我們這幫人發布給她的新聞通稿,而我們的新聞通稿一向是報喜不報憂,隻談雞毛蒜皮不談沉重主題。

白萍摸著我的臉,心疼地說:“你又瘦了。”

我強壓內心的悲憤和鬱悶,拿出我最擅長的頑皮勁兒,對她道:“那是當然,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嘛。”

她溫柔地罵一聲“貧嘴!”轉過去拿出一本書給我看。

我納悶:“這不是食譜嗎,有什麼看頭?我又不會做飯。”

“我會呀!”她興奮地說,“我這一天到晚躺著沒事幹,總不能光抱著筆記本看電影吧。我呀,研究了一下各種食譜,等出院了,一天換一樣做給你吃,把你瘦的那些給補回來。”

我嘴上應和著,心裏一陣酸楚。現在我們沒錢了,連你爸媽的存款都沒了,你的病還指不定能走到哪一步呢,看上天眷不眷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