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真沒有回答,默默轉過身去。走向雨中,上了石階,一步一步走回了大雄寶殿。

一缽看著這個老邁的背影慢慢在雨中消失,眼中閃現出一絲憐憫,隨後便是不屑與譏笑。

大雄寶殿已年久失修,守護前殿的韋馱護法的降魔杵己經不見了,韋馱無奈瞪著圓目,四大天王的猙獰麵容擠成了老去的皺紋,盔甲都己殘破,魔禮青的混天傘塌了一半,魔禮紅的寶劍也隻剩了劍柄握在手中。

彌勒尊佛依然笑口常開,隻是他那泥塑的大肚上己經腐蝕了幾個大洞,裏麵住了一家五口,幾隻瘦小的老鼠,它們算是找到了暫時的家。

簽真沒有力氣打掃,走過前堂,來到大雄寶殿下,推開了破舊的禪門,顫巍巍點了支香,哆哆嗦嗦往香爐上插了下去,佛祖雖是泥胎,卻仍然高大。

房內昏暗,簽真恭敬向佛祖叩三個頭,敲著木魚,念誦經文。

簽真一身仍在滴著水珠,殿內昏暗晦澀,濕氣深重,隻聽得老和尚念誦經文之聲在風雨聲中若隱若現。

曾經的六和禪寺,已是破敗不堪。

入夜,雨停。寒風更冷。

寺外大步走來一人,虎步龍行,大馬金刀,隻見那人頭裹萬字頂頭巾,腦後兩個紐絲金環,上穿一領綠絲戰袍,腰係一條文武青絛,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幹黃靴。

他一邁進寺門來,便對寺院大叫“師父,灑家來也。”

引起無數鴉聲共鳴,回音激蕩,破壁落塵。

“師父,…”

那人一推門房,聽得誦經聲音,忙向大雄寶殿趕去。

簽真聽見門外響動,停止了敲打木魚,整了整身上禪衣,坐直在蒲團之上。

那人力大步沉,將回廊朽木震動沉響,一把推開房門,大聲道,“師父,灑家找著吃的了。”

隻見他從後包袱內掏出了一個油紙來,那油紙內露出了半個香油油的肥鴨腿來,忙又慌亂塞到衣後包袱內,又甩出一個大報紙來,將報紙打開,裏麵有幾個白花花的饅頭,那人小心將那白麵饅頭遞給師父。

師父沒有接過,眼睛盯著那人,“智深,明天你就下山去吧。”

智深手上拿著饅頭,有些吃驚,“師父,你要我去哪兒?”

“下山。”

智深忙跪下,“師父,徒兒隻想這一生服侍您老人家,請師父不要趕徒兒走。”

簽真憐惜撫摸著智深後背,“智深,為師老了,守不住這六和禪寺了,你剛受戒禮,需要出去曆練。”

智深仍叩頭,“師父,…”

簽真輕聲在智深耳邊說道,“智深,為師與你算過,你與你那二師弟本是天罡星下界,專為人間抱打不平,替天行道。”

“而今天下己亂,你正值壯年,不該困守此地,還是下山去吧。”

“師父,那,經文…”智深回頭看那頹敗的藏經閣。

“經文,不在那裏,其實經文,一直都是在路上的。”

簽真撫智深脊背,“以後你還是要回來的,重振六和禪寺,還需靠你們。”

智深飽含熱淚,握著簽真手,“師父,你一人在這,俺不放心。”

簽真歎口氣,就聽見門外幾聲急促腳步聲傳來,大殿門口已現一大漢。

那人頭陀模樣,長發垂耳,虎目圓睜,一手持戒刀,一手提包小米袋,大步流星已到了簽真麵前,見了簽真便拜,大聲說道,“師父,俺武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