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入選後宮,定當相互敬重,不得擾亂宮闕,望多子多福,開枝散葉,欽此——”
我麵無表情的聽他念完手上那卷長長的明黃卷軸,隻聽自己木然道:“臣妾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俯下被錦緞包裹的身子,將頭盡可能的接觸道冰涼的地麵。涼的我好冷。
我終是要離開愛我和我愛的親人,前往那個吃人無數的深宮。
唇邊勾起一抹苦笑,今年,我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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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啟三年,三月初七。
我進宮的第七天。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隻短短七天,我就像過了七個春去秋來一般。這個沐月宮原是安寶林為主位,我入宮後,我們隨處同級,但良人比寶林的分位要高些,我便做了主位。安寶林搬到了一旁的濾清閣。
除去我從家裏帶來的,自小隨著我的流光、似錦,我還分到了三位宮女,分別是香茗,燦菊和錦珍,家世倒也清白。本來我可以分到三位太監,我嫌麻煩,隻挑了兩位,是小路子、小林子。
皇帝沒有來。
我倒也閑來無事——若是侍寢過的嬪妃,在第一次侍寢後可晉位,次日要開始請皇後每日的安。我並未侍寢,所以就不用如此多禮,可以到處逛逛,誰會去注意一個沒有侍寢過的小小良人呢?
當下最得寵的是李鎖歆,歆才人。她是在還是秀女的時候就被皇帝臨幸了的,所以直接封為貴人,這對於出身不高,還能和皇帝的表妹蘇貴人平位的她來說,已經是無上的殊榮。
再就是武輕揚,她在歆才人之後侍寢,她性情直爽,天真可愛是我早就聽聞了的。皇帝見了她,很是欣賞喜歡,侍寢後進了娘子。含真娘子呢。
淳良子侍寢後進了淳娘子。
尹常在侍寢後進了尹良子。
許選侍侍寢後進了許常在。
如今,這批秀女中未曾侍寢的就隻剩下我和李采人。李采人出身低微不受待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爭事實,而我,身世清白的文臣女兒,難不成也不受待見?不過好在,我也不是太在乎這個我沒有見過的皇帝,所以,他對我,並沒有太大的誘惑。
“小姐……”一邊的流光看我正拿著這個玉杯發呆,輕聲喚我,似錦卻道:“流光,這可是在宮裏,怎的能把小主喚作‘小姐’?”
宮裏規矩嚴格,規定了勿二品至正七品喚小主,從六品至正六品方可作主子,從五品以上就直喚娘娘。
我這個品階,隻能作小主。
我聞言,放下玉杯,朝流光擺擺手:“不打緊,反正也是個有名無實的。”末了,又加上一句:“;流光要像似錦一般,做事小心謹慎,不光是流光,你們都要如此,我不得寵,也真不想連累你們。”
這話,是對所有人說的,也包括我自己。
他們靜靜聽著,一時間,沐月宮竟無人言語,我幽幽歎了一聲:“唉,萬事開頭難,要想在這深宮好好生活下去,首先就不能一步登天,錦珍,可是這樣的道理?”
“小主年紀尚輕,能得此道理,已可看出小主目光長遠,非同凡響,非一般池中之物,小主如此貌美,定會否極泰來。”
錦珍比我大十歲,入宮十餘年之久,因她家中再無親人,也就留在宮中。錦珍在後宮,也算是一把好手。她曾經侍奉過先皇寵極一時的肖嬪。在今上登基那天,肖嬪過世,錦珍隨眾宮女輪下來,被分到我這裏。
錦珍善謀,穩重,謹慎,得人如此,實屬我闌暄之大幸。
由於皇帝登基不久,也隻有三年。後宮空虛,妃嬪極少,位置高的也寥寥無幾,除去皇後以外,得寵一些的無非就是淩蘭宮莊昭媛,莊琳琅,東安宮傾城夫人,鄧香玉,芳崖宮周芳儀,周瑕盈。還有一位,唐華宮和妃,朱定賢。和妃是皇長子蘇襄的生母,由於皇長子資質平庸,而不得寵。
最得寵的,還是要數清塵宮晚夫人,杜芷眸。
這次進宮的新秀都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小主,放心便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願罷,我隻希望,可以純粹的,在這個地方,長長久久的生活下去,也並不知道,聖寵對我的家族,會帶來什麼益處。
當下無聊情緒油然,提筆寫道:“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摧。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落翠苔。”又覺著寫的不是太好,便把紙張從中間“催”後麵撕開,前頭那一片灑金的蘭花箋讓流光扔在門外,剩下一般,便用白玉壓紙壓在桌上。
曾幾何時,我也要恩恩怨怨的過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