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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啟三年,三月二十八。
還有幾天,就要清明了。
局勢似乎有了變化,含真娘子一連十日,都被蘇佩召去侍寢,惹得宮中嬪妃豔羨至極。她倒是,生生把歆貴人的風頭壓下去了。歆貴人不討太後的喜歡,倒也是其中原因之一。不過,含真娘子再怎麼得寵,也隻是一個娘子。
有人閑傳,含真娘子怕是又要進位了呢。
再進,就和我差不上多少了罷。
更何況,她也是個難得一見的佳人,還“心宅人厚,坦率可愛”,哪是一般女子能及得上的?我無甚出風頭的時候,我不著急,旁人卻急得很。皇後向來不喜今上專寵,更是厭惡不分尊卑的女子。畢竟後宮,她皇後,劉佳涵,才是女主人。
皇後,我估計她這次不會說什麼,因為她要保持她賢良的樣子。
所以,就算有事端,也應是……晚夫人。
晚夫人昨日被太醫診斷出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蘇佩高興得緊。一連賞賜了不少奇珍異寶到清塵宮那邊去。
惹得傾城夫人很是怨懟。
傾城夫人的爹爹,也就是正三品尚書省光戶大夫,鄧嵐,鄧大人同刑部扶侍武全生的交情,可不是一般深厚的,傾城夫人護著含真娘子,也就不算稀奇。她,應當是不會為難含真娘子的。
無風,不起浪。
風吹大了,浪,哪有不起的道理?
“小主,晚夫人那兒,請您去一趟……”是燦菊。
“有什子大事,要小主去?”錦珍慢悠悠的幫我挽起一個鬆鬆垮垮的月牙髻,插上一支銀製的長簪,垂下幾縷流蘇。
“聽晚夫人的婢女文茜說,各宮娘娘主子都去了……”燦菊膽子小,此時的聲音更是微弱。
“小主,好歹您也是個主位,那文茜怎的如此不知禮?”流光絞著絹兒,看上去很是憤憤,人多口雜,我斜睨了她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藍緞子:“流光,娘娘怎麼是你可以抱怨的?那文茜再怎麼不知禮,也終歸是娘娘的侍婢。好了,似錦,你隨我去罷。”
錦珍心慧,留在宮中應付突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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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塵宮。
“臣妾拜見晚夫人,夫人金體安康。”恰好趕上李采人請過安,我亦是行了個禮,道。隨後坐在文茜給我安排好的座位上去,皇後前幾天病了,而莊昭媛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所以她們沒有來。
我的右邊是歆貴人,她看到我,對我微微一笑,我也對她微笑示意。左邊是安寶林,安寶林正在和她左邊的淳娘子說些什麼,並沒有注意到我。
待一切打點好以後,我的注意力才集中起來。
乍一看,大殿正中央跪著的是含真娘子!
她低垂的滿是琳琅的頭,一語不發,隻是緊緊的咬著下唇。那樣子楚楚可憐,就連我一個女子都忍不住感慨幾分,更何況是男人呢?
“姐妹們都到了罷?”晚夫人斜倚在正位上,滿是慵懶的說,“到了就好,不然本宮還以為,本宮說話沒分量了,惹得各位姐妹都對本宮感到不屑。”晚夫人的聲音軟綿綿的,聽上去讓人有種如墜仙境的錯覺。
傾城夫人“哼”了聲,隻把玩著手中的翠珍琉璃盞,一臉玩味之色,晚夫人隻作未覺,她長而尖的琺琅護甲在陽光下顯得高貴,而且耀眼,理了理嗓子才道:“本宮今日請大家前來,隻是為了含真娘子冒犯本宮,謀害皇嗣一事……皇後娘娘和昭媛娘娘都抱恙在身,不便前來,皇後娘娘說這事就由我,來處置。”
“晚姐姐,含真妹子可是冒犯了你嗎?本宮看來,卻好像是無中生有罷,若真謀害皇嗣,你,還會安穩的在這兒和我們說話麼?”傾城夫人手中的琉璃盞轉了個圈兒,她微勾唇角,表示對晚夫人的不屑。
“鄧妹妹,你有所不知,方才我在禦花園散步,正巧遇上了被皇上稱作‘心宅人厚,坦率可愛‘的含真妹妹,本宮很是欣喜,哪裏曉得,含真妹妹真是太過於’天真無邪‘了,玩風箏的時候一不小心,不偏不倚的撞在本宮身上……好在皇嗣沒有危險,不然,這‘心宅人厚,坦率可愛‘的含真妹妹可就……嗬嗬。”晚夫人故意咬準了“心宅人厚,坦率可愛”幾個字。
此時,跪著的武輕揚突然站了起來,道:“我是不小心的,我真的沒有聽見晚夫人的腳步聲,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冒犯晚夫人的……香玉姐姐,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的……”話語中全是哽咽之聲。
我細細看去,猛然發現含真娘子的臉頰上又一道掌印,還又一抹明晰的劃痕,晚夫人扇過武輕揚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