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霂嵐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所處的世界一片混沌,沒有傳說中的鬼差來引,也不見想象中的陰曹地府,看不見孤魂野鬼,聽不叫鬼哭狼嚎,眼睛難以睜開,隻有耳邊細微的水聲還有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砰——砰——砰——砰”強悍得震懾靈魂
偶爾還能聽見模糊的男男女女說話聲,輕微,溫柔,如暖風徐過,如夢中呢語……
六個月後,
一日清晨,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了衡蓮國都城的寧靜,鎮遠大將軍府中,將軍夫人時語歡產下一名女嬰。
德高望重的年老將軍站在產房門外等候,聽見接生婆前來報喜是名千金後,站在產房院裏的一棵樹下許久,最後一言不發地離去。
自打時語歡嫁入年府,三年無所出,此次懷上孩子,可以說是年家上下都盼望的嫡長子,年老爺子尤甚。隻是苦盼十個月,不曾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個女嬰。所以年老爺子一時失望至極,沒繃得住拂袖離去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年老爺子這樣的反應,預示了這個嫡長女今後不受其寵的命運。年啟亨雖說不再侍奉當今聖上,但是從前在朝堂中積累下來的威望還是十分深遠的。如今行走在重蓮城中,但凡世家大臣都得看其三分顏麵。是以,老爺子在家中更是說一不二的權威。就連現任的家主,他的兒子也不敢忤逆。如今嫡長女剛落地,年老爺子連看都不看,轉身就離去的反應,更是讓年家之中那些見風使舵的叔嫂和下人們暗中幸災樂禍。
而產房內,鎮遠大將軍年又廷望著懷中這個小得可憐的,皺巴巴,尚未開眼的女嬰,眉頭皺了又皺,忍了又忍,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偏過頭去對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問道:
“這孩子怎麼這麼醜?”
話音剛落,懷中的哭聲立刻停止,低頭一看,抱在自己手裏的女娃娃正睜大著眼看著他,隻是那副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瞪他。
年霂嵐狠狠地瞪著自己這一世的生父,年又廷是讀不懂那眼神裏是個什麼意思,但年霂嵐心裏正忿忿不平地叫嚷著:你才醜!你丫全家都醜!
時語歡看著這個剛當爹的一臉傻乎乎的模樣,再看看被他小心地護在懷裏的女兒,滿心幸福,臉上卻佯怒道:“哪有當爹的嫌自己孩子醜的?”
站在年又廷一旁的產婆笑眯眯地說道:
“老爺,剛出生的娃娃都是這樣,皺巴巴,弱不禁風的,好好養著,就會長開的了。您可別嫌小主子醜呢,以後長開了,可水靈了。”
年又廷眉頭依舊緊皺,狐疑地看了眼一臉坦誠的產婆,還想再說些什麼,怎知“哇——”的一聲在自己耳邊炸開,手中一抖,差點沒抱住,驚了一下,低頭一看,懷中的小肉團原本就皺巴巴的小臉,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一處平滑的地方了,一張小臉哭得全是褶子,不知是不是哭得太用力,一口氣沒換上來,臉兒漲得通紅。
年又廷見狀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胸口,試圖幫她順順氣。隻是長年在外帶兵,動作粗魯慣了的,哪知道要有個度,一緊張,拍得大力了些,招惹得那女娃娃哭得更大聲。年又廷沒轍了,抬頭,一臉無助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時語歡躺在床榻上,看著這一對父女,笑得好不溫柔。產婆將孩子接過來,看了看,哄了哄後溫和地對時語歡說:
“小姐怕是餓了。小人這就帶小姐下去喂奶。”
話音剛落,哭聲即止。
一室的人愣了愣,再看看產婆懷裏的那個小娃娃,隻見她砸吧砸吧嘴,眼睛閉合著,似乎剛才嚎啕大哭的人不是她。產婆最快反應過來,喃喃地說道:
“莫不是小姐聽得懂咱們說的話?”要不然怎地我一說帶她去喂奶便不哭了?
年又廷和時語歡聞言愣了愣,時語歡隨即笑笑說:
“若真是如此,我還生了個神童不成?”
“小人看十有八九便是了,您瞧小姐這聰明伶俐的模樣,怎麼能不是呢?”
年又廷笑了笑,聽了這話心中是十分受用的,揮了揮手:
“帶小姐下去給她喂奶吧。待會兒到管家那兒領賞。”
產婆聞言笑得滿臉都是褶子,連忙鞠躬道:“謝謝老爺,謝謝夫人!祝小姐萬福!”
產婆謝過後便帶著懷裏抱著的娃娃下去了,隻是轉身的那一刹那,年又廷仿佛瞧見一直沒睜過眼的孩子突然睜開了眼,懶懶地挪了挪小腦袋,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