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母親的話,陳冶一向有則改之,無則聽之,所以她剛提相親時,陳冶置若罔聞。直到聽見母親和別人談及,“現在的世界,和我們年輕那會不一樣了,二十年前要想離婚簡直是驚動組織的大事,單位肯定出麵勸和不勸離,除非真真過不下去,否則多少人湊合過了一世。”“陳冶結婚時我是反對的,多少知根知底的人勿嫁,為啥嫁給外地人,但是子女婚姻大人最好少插嘴,我也隨她去了。”“既然何誌偉不二三,我們不同他纏夾不清,反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以後總找得到好的人。老話不是說三隻腳的□□難找,兩條腿的人滿大街全是。再說又沒有孩子,大家合不來就散好了,我倒要說聲好走不送。”
陳冶媽口口聲聲說不當樁事體,實則陳冶知道,在母親心裏著實難受。陳冶媽爆炭似的性子,這事要不是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換別的女性,她早跳出來打抱不平,把男方和第三者罵到無地自容,鼓動群眾的目光拆開野鴛鴦為止。但女兒不想把事情鬧大,陳冶媽吞掉悶氣。
要強的母親,到頭來在女兒事上隻能靜看事態發展。聽說她又借十五萬出去,陳冶媽就淡淡說了句,“論理那十萬已經仁盡義至,十五萬依我看不借也過得去。”陳冶也知道。但一來她了解何家經濟狀況,何家兩老拿退休工資,何誌偉往日出手大方,又逢股票套牢,恐怕手頭隻有一兩萬現金周轉,給老人看病遠遠不夠。二來不就十五萬嗎,不信他還敢昧下了。遇到困難戶,哪怕陌生人,自己也肯幾千地捐幾萬地借,若隻為賭氣咬住不借,心裏留個結反而虧大。別人說討飯也不會討到前妻門口,何誌偉居然好意思這麼做,她就鬆一回手。
客廳裏來的不知是什麼人,笑笑接口,“聽說何誌偉現在的女朋友吃足苦頭。”陳冶媽來了精神,“怎麼說?”“啊呀生病人哪裏有好麵色,不舍得罵自己兒子,再說何誌偉大部分時間要上班,老頭子身體也不好。何家姆媽一口咬定小三會照顧,日裏夜裏要她陪在旁邊。她生的東西呢,聽說一確診就是晚期,連手術的機會也沒有,隻好化療。老阿姨吐是吐得來哪怕喝水都吐得一天世界,動不動噴在小三身上,味道講有多難聞就有多難聞。隻要小三皺皺眉,病人哭天喊地叫讓她死了算,不要連累別人。所以不是沒有報應,現世報就在眼前。”
陳冶聽她們談到這些,想了想咳嗽幾聲,叫道,“姆媽,阿有傷風藥,我好像有點感冒。”一邊慢慢出去,故意走得地板聲響。陳冶媽連忙去找藥,嘴裏念叨,“肯定平時上班吃力,剛才困中覺又沒蓋好被子受寒了。”
客廳裏坐的客人,陳冶依稀記得是母親退休前同個車間的同事,小時抱過自己的,笑著打了招呼,“錢師阿姨,長遠沒看見。難得有空來,搭我姆媽多講幾聲閑話。”客人也笑,“我老哉,看你姆媽也老了。你越長越標致,就是太瘦。聽你姆媽說,你在外企裏,手下管著不少人,辛苦辛苦。”陳冶媽找了藥,倒杯熱水給她。客人識相,當陳冶的麵不好說何家事,隨口說些老同事的現況,過會告辭了。
等客人走了,陳冶才婉轉地說,“姆媽,背後說人不好。”陳冶媽噢噢應,“是是,你錢師阿姨外甥女的堂哥在那家醫院工作,無意中講起來的。她上門另外有事。”陳冶媽眼光裏盡是殷切,“她手頭有個稅務局的科長,三十五歲沒結婚,收入穩定,就是人長得矮點,可能隻有169。我想又不是打籃球,不需要長得多高,所以想看看你的意思。”母親想說又不敢說要她去見上一麵,陳冶隻好順她心意,硬著頭皮說,“要不見上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