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老上年紀的人,才八點何爸爸打著嗬欠說去休息了。何媽媽說,“小冶,你隻管忙你的,我邊看電視邊等小偉,不用人陪。”陳冶知道婆婆體貼她,但何誌偉多半不會回來。她婉約地說,“誌偉一加班回來會很晚,媽-你別等他了。”何媽媽笑,“沒事,我習慣晚睡,老了覺少,早睡醒得太早不舒服。而且電視節目多,我看看這個台那個台,半晚上就過去了。”
到九點半,陳冶喝水時看見婆婆托著頭一磕一衝。她放輕腳步,把電視聲音關低,調高空調,回到房裏悄悄打電話給何誌偉,“媽在等你回來。”話出口立馬覺得不妥,稱呼慣了,沒改過口,不定他怎麼想。何誌偉悶悶地應了聲噢,過會沒頭沒腦補句,“你不要以為有他們幫你。”陳冶眼前一片黑,幸好多年銷售做下來,什麼人沒見過,隻是這個人從前是枕邊人,被他捅刀子,比別人捅痛得格外狠點。她嘴角一翹,笑笑道,“謝謝你提醒,不過這種殺手鐧我一般留到最後才用。”何誌偉呼吸急促,陳冶突然想起那天他臨走時的眼神,凶猛、無情。嚇唬誰呀,她一撇嘴笑得更歡,“我倒是忘了,爸和媽還說既然來了,明天去拜訪親家母呢,等他們四位老人家聚齊了,咱們再說。”何誌偉哼了聲,“你別太過分。”陳冶眼淚都笑出來了,賊喊捉賊,如今的邏輯她怎麼不懂了,到底是誰過分?她抹去淚,平靜地說,“隨便怎麼樣,反正這是你的父母。”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公婆到來,給陳冶帶來無限悲涼。同時,沈玨正在暗罵父母安排引發的尷尬。
她在相親。
年輕的、漂亮的沈玨,穿著最普通的維尼熊衛衣,老老實實坐在別人家的客廳裏,靜靜地嗑瓜子剝花生。她有點心不在焉,那天和顧海東麵對麵說的幾句話,如同按了重播鍵。“好啊,到時我一定去。”“謝謝,祝顧總今年生意興隆,財源滾滾。”臨別時她大著膽子嫵媚地一笑,“我好看嗎?”他點點頭,說,“很好看。”似乎是由衷的。
相親的對象是父母朋友的兒子,吃飯時說過他的職業,好像在什麼研發中心。沈玨心想,也就是一份工,有啥高低貴賤呢,也值得父母歡眉喜眼讚了一大堆有出息,做小工人就不行嗎?何況相個親,對方大大小小來了六人,父母,姐姐姐夫侄女。小侄女瑩瑩不知為何特別喜歡沈玨,一直鬧著要坐姐姐旁邊,姐姐幫她挾菜,姐姐陪她去洗手間。沈玨自認沒到母愛勃發的年紀,但七八歲的小孩,說話正在好玩時,比如說,“我很懷念我從前的學校,我小時候在那讀書交了幾個好朋友,不過我們還會用電話聯係。”原來小女孩口中的從前是去年,學校指的是幼兒園。沈玨啞然失笑,這麼小的孩子,已經開始知道朋友二字。有瑩瑩打岔,一席飯吃得飛快,可吃完飯,對方一邀約,父母居然欣然進行當晚第二場,到別人家裏繼續聊,也不管還在下雨。
伯父伯母開了手剝瓜子和花生的包裝,非塞到沈玨手裏。長者賜,沈玨欠身道謝乖乖地吃。剛吃完,那邊聊得眉飛色舞的伯母,居然立馬又抓了把給她。沈玨這下默了,隻聽見沙發那頭,被隆重推出的大好青年,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