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稍斜,周青便從自家的宅院出來,一路去往守備府了。家中格桑照例在灶間忙碌,便如女主人一般,見到這個場景,周青忽然明白成家立業的好處來。季烈和雲大在亭子中間納涼,薑雪便坐在廊簷下看漫天的雲霞。晚霞紅彤彤的一片,幻化出各種形狀,那是在冰原上重來都不曾見過的。格格又在和格木追逐嬉鬧,阿爾泰就在一邊看著,臉上微笑中參雜著一絲豔羨,能有這樣一頭小獸為伴該有多麼開心的啊!
周青徑直進了白向生的書房,眼前的場景讓他一怔:粗衣蓬頭的漢子敞開衣襟躺在地上,鼾聲如雷;西窗下的孩童正就著最後一點光輝,埋頭苦讀。周青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不過去牆上懸掛的那副淡墨山水依舊。進退兩難間白向生也從外麵進來,手中提了個包裹。
白向生拉著周青進屋,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水,兩人都是一口喝幹。見到周青臉上不解之色,白向生又拉著他出了書房,到院子裏坐下。
“這?”周青問道。
“兩個學究!躺在地上的是請來的塾師,坐在窗下的是自己來的學生。”白向生簡單地介紹。
周青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即笑道:“這世上竟然能有被你稱為學究的人?頭懸梁、錐刺股怕是他們幹出來的吧?”
白先生也笑了:“說來慚愧,跟他們一比,我就是濫竽充數的那個了。”
“不知你從哪裏請來這麼個塾師,但格格的學堂生活恐怕不會很愉快了。”二人相視一笑,心下都在想著格格與先生相處會是怎樣好笑的情景。
各自想了一會,周青才道:“晚上去我那裏吃飯吧,格桑親自下廚。”
聽到這話,白向生瞪大眼睛盯著周青;弄得周青有些莫名奇妙,往後挪了挪身子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是不是覺得幸福?”白向生詭異一笑。
“還,還好吧!”周青回答的有些結巴,不過隨即點點頭,臉上多了些慚愧,道:“我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這話有些不著頭腦,白向生卻是明白的,拍拍周青肩頭笑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然後轉身進屋,去喊那老少學究了。
天邊那最後一點光線也收斂了,廳中已經掌燈。格桑早就布置好了餐桌,上麵是悉心準備的各式菜肴,在燭光的輝映之下讓人垂涎三尺。格格和阿爾泰就站在桌子邊眼巴巴地看著,格格懷中的的格木也伸長著腦袋,不時吸吸鼻子。季烈和雲大坐在桌邊也是饑餓難耐,對周青的遲遲不歸十分不滿;縱然不滿也無可奈何,因為薑雪就在一邊監視著,每當季烈的手摸向酒碗,薑雪手中的蠅拍便會毫不猶豫地落下。
周青把白向生和陸知節讓進屋,白向生又堅持讓陸知節上前,陸知節卻不推辭,先一步進屋了。
見來了客人,季烈、雲大都站起身,格格和阿爾泰也好奇地轉過臉來。
“呂昆侖,文格格,還不過來拜見先生。”周青衝兩個孩子喊道。昨日已經說好,為了避免麻煩,在關裏都隻呼漢名。格格原是沒有漢人名字的,周青便提議就叫周格格吧,誰料格格卻不願意了,叫嚷著與周青非親非故,不肯周青一姓,最後老爹坦言他姓文,才得以解決。
兩個孩子都跑了過來,阿爾泰局促地朝著陸知節彎腰行禮,蠻人是不興跪師禮的。倒是格格轉動著眼睛上下打量著陸知節,繼而問道:“你要當我師傅,那你能教我什麼?”
“格格,不得無禮。”周青喝到。格格撇撇嘴不理會,依舊緊盯著陸知節。
誰料陸知節也不生氣,嘿嘿笑了一下:“小姑娘,不知道你想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