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的陽光透過密實拉攏的窗幕,在小樓的牆壁映上斑駁的光影。
宛如人的心事,交錯淋漓。
鑄劍閣上。
“琪兒,鑄一把劍吧。”
青衣女子站在窗前,淡淡道。
似是吃了一驚,郝琪詫然的望著師傅。
“該是,到了把鑄劍閣交給你的時候了。”女子輕輕揚眉,默默的轉身,卻又不經心似的道出一語——
“那信你若送到——那個少年怕是也已在天水山下了。”
那信?那個少年?
郝琪的臉突然慘白。
師傅前個雪日命她下山送遞的信件,竟是——給他?!
恍惚的歲月飄到身前,竟讓她微微顫栗。
不錯。
她一直在等這一天。
等著自己接任下一任鑄劍師。
那個時候,就為他鑄一把劍。
哪怕是一把殺人劍!
可她從未想在師傅有生之年就奪了那名號。
她更不知師傅竟看出了她這十年的相守。
那是,她驕傲的麵具之下唯一的脆弱之處。
即使輕輕碰觸,也會在瞬間碎裂,坍塌,將她的心從此掩埋到底。
或許。
她其實是希望師傅早些辭世的吧。
想她早些離開,不僅是為了早些見他,更是為了她早些得到幸福。
那樣,既是師傅的解脫,也是她的解脫。
早些離開這恨人的世,免得日日受著這般折磨,連著她的心也隨著絞痛。
這樣的慘烈的江湖,從不是師傅的容身之處。
那般柔弱的女子,有著那般剛烈的性子,必不會屈身於這個殘酷的世事!
不能改變世事,亦不為世事所變,那末,師傅也終究逃不過香消玉損。不如,從未見過這殘酷!更何況,沒了那人的守候,師傅,也必然不會有著眷戀的心吧。
於是,不顧師傅多年的寒疾本是忌酒之身,任由著她嗜酒日日昏睡。
直至生命流失,所剩無幾。
可師傅早已看透她的心思不是?
師傅,您必是早就知道郝琪在盼著您死的那天吧。
嗬,苦笑一聲。喉頭竟有幾分苦澀。
沒有什麼可否認的。
她是盼著她死,好接任鑄劍師這身份,好兌現十年前的諾言!
慘白的臉,長長的指甲嵌入肉裏,紅色的衣裙顫抖著如同燃燒著的火焰,卻更似撲入火焰飛舞的蝶,目光流轉,凝望最後的世界。
師傅,你明知郝琪的城府如此之深,又何苦把這山莊交予我?
不怕……不怕我鑄了那第一把殺人劍,便毀了你一生的等待麼!
師傅啊,你……竟是真的願意背上這被天下人恥笑的惡名嗎!
冷豔的臉,似是在那一瞬,蒼老。
當多年的等待終於到來。
告別了過往的她,竟然如此懦弱。
心靈,好似躲在了牆角,無助的哭泣。
果然。
她竟真的是在害怕著這一天麼。
害怕著,這個日日念著的一天麼?
似乎,那個恍惚的雪夜在她無盡的等待中慢慢模糊,而那個少年的身影卻在她反複的夢中逐漸清晰。
突然。
好想知道。
師傅,您在這十年之中,是用了怎樣的心情,去等待那個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