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還有一類善解人意者,他們在吃屎之餘,又橫生一種理論,以為人生天地之間,有時便免不了要吃屎,隻是吃得多少而已。吃,是通達世事,不吃,便是不諳人情,進而推論所謂高尚,不過是人前不吃,人後暗補的克己複禮層麵,而卑劣,自然就是想吃就吃,直奔主題的及時行樂範疇。
這種自甘墮落的嘴臉(笑罵由汝,好官我自為之)和自甘卑劣的醜態(我是流氓我怕誰),或許可當作一種道德上的生態平衡而置之度外,可一旦這種自甘卑劣和自甘墮落的醜惡超出了平衡的界限,且被越來越多的大眾熟視無睹,甚至竟被腐蝕,那才是最為可憂的結局。
縱觀曆史,愚昧造成的災難並非不可彌補,戰爭引發的宿疾也並非不能治愈。外在的創傷永遠無法阻擋文明的進程,而隻有根部的潰爛,才是毀滅人類進步的黑洞。也許,文明有許多堅固的支點,但我想,如果人在誘惑麵前完全喪失了克製,那麼無論是何種文明,最終都將會淪為一片荒涼的廢墟。
懼內與愛
蒲鬆齡的一生,如果不是受過太多女人的氣,就是飽看了朋友被老婆欺負。否則,他那幾篇描寫悍婦的文章便不會有如此精彩的揮灑。那些小說的細節在此就不再贅述,讀者自有平裝或精裝的《聊齋誌異》可供翻閱。我之所以注意到蒲鬆齡對悍婦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反感,是因為在《馬介甫》中,我發現了他通過大膽想象創造出的療治懼內症的奇妙藥方——“丈夫再造散”。
在文章中,狐仙馬介甫眼見悍婦對朋友楊萬石一家的殘酷摧殘,憤而拿出“丈夫再造散”讓唯妻命是從的懦夫楊萬石吃下,希望他從此洗心革麵,作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據說楊萬石吃罷此藥,頓“覺忿氣填胸,如烈火衝燒,刻不容忍”,一路呐喊著衝進閨房,把平素敬畏、恨不能當祖宗供的老婆暴打一頓,使夫妻關係在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從來也不讚成男人動手打老婆,更不認為能打老婆的男人才算大丈夫。“上帝使男人的力量比女人大,不是讓他欺負女人,而是讓他更多地承擔責任”。我隻覺得現在有些男人太沒骨氣,枕頭風前無硬耳,石榴裙下競折腰,為博紅顏一笑,他寧可放棄做人的原則,為免河東獅吼,他們甘願記憶自己的理想。老婆步亦步,他便趨亦趨,其跟班似的奴才相。即便有極端的女權主義者在側,也會暗動重振綱常的念頭。試想,他對女人尚且如此,抗戰年代還不鐵定是個叛徒漢奸?
平心而論,懼內者未必都這麼差勁兒,他們當然有自己難言的苦衷,有的男人闖世界,拚命地爭權奪勢,未必是權力欲太強,他也許隻是想滿足妻子時時橫向比較的虛榮心;還有的男人挖空心思搜財覓寶,未必是欲壑難填,有額外的奢想,他也許隻是為了買得片刻的安寧,有一首流行歌曲這麼唱:“再見了親愛的夢中女孩/我將要去遠方尋找未來/假如我有一天榮歸故裏/我會重新站在你的窗外……”連那些純情的大男孩都這種想頭,可見懼內是一種倚石而下的水流,引弦待發的長箭,絕對是形勢所然,不得不爾。
有人說,怕老婆也是一種愛的表現,此言貌似有理,細想卻又不然。試問當此戰戰兢兢,誠怕誠恐之時,怕且不暇,哪還有閑功夫愛?事實證明,持久的婚姻基本得益於夫妻間的平等互愛,因為卑躬屈膝不會得到愛,患得患失也不會延長愛。真正的愛情,健康的婚姻,不但需要適度的寬容,更需要的還有自尊。
感悟箴言
真正的愛情、健康的婚姻,不但需要適度的寬容,更需要的還有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