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遊園驚夢(2)(1 / 2)

啊,那個母親,王井文的母親,多少年前繈褓中的小文子見到的第一個世界,是母親的眼睛裏的世界,那時的母親,是個秀美的江南女子,母親的眼睛是那麼深廣而慈愛,在母親的眼光的撫摸下,小文子不哭不鬧了,安靜了。

母親!一輩子吃了多少苦,為兒女操了多少心,被苦難揉碎的慈母啊,又是如何能撐起顫悠悠的身子,將心尖兒了酸楚藏起來,母親啊,一個小小的女人,心兒軟軟,珠兒球花花閃閃,閃閃花花,目光有點怯,勾僂著背,二十年前發起的脂肪全消下去了,幹幹瘦瘦。白發蒼蒼步履艱難,這便是母親了,王井文的母親。

父親在王井文小的時候,還長著一頭黑發,多才多藝,喜愛京劇,還能拉上兩段。當黑發人成為白發人的時候,唯有眉宇間的那一股剛毅依然不變。父親是倔強的,堅強的,正是有了父親這棵大樹的依靠,母親及全家大大小小的子女才能堅強地生活。父親是一名江南的文弱書生,中等身材。然而父親卻曾經創造了文弱書生的奇跡。這便是父親了,王井文的父親。

父親、母親,又象一團霧氣遙遠地蒸發了,飄散了。

李家村是王井文的一個心結,最痛苦的時候,他在那裏療傷,那裏的生活又是極艱苦的。但他不會忘記,那兒熱情的大伯大嬸擂好了清香的茶,一種似茶非茶的琥珀色液體,端上一碗遞到他麵前,來,小哥,嚐一碗,喝了敗火,去災除病。煙鍋兒書記揣著他那支寶貝煙筒傻裏叭嘰地踱過來,道,小哥,有什麼困難,和大叔說說……

李香是一個心結,一個看不見的心結。那天,王井文仿佛看見火紅的李香指著他的鼻子道,你自命清高,一輩子就高高在上,把鄉親們給忘了,還有,還有……總之,你們城裏人都這樣。李香的眼神兒有點幽幽的,怨怨的……

這裏是客家人的世界,幾個縣都有客屬居住。

王井文在迷迷幻幻中,看見兩團熟悉的黑影向自己走來,黑影越走越近,王井文看清了,是幼時的阿寶和媒仔,媒仔還剃著瓦蓋頭,比阿寶還高一腦袋,體格在九歲孩子中算壯碩的。

三個人拉起了一支小分隊,十分團結,在新城城東算小有名氣,偷西瓜,掏鳥蛋,打水花,應有盡有玩花樣,媒仔日後憨實的本性在這裏有了體現,竟招呼大夥去偷自家西瓜,於是媒仔家那隻高頭大馬的大黃便不起什麼作用了。

陽光點綴著枝葉,又從枝葉縫隙間三三兩兩滲下,小文子在燦爛的童年裏,多麼高興啊。

啊,那不是常生的那套戲服嗎,據說常生那日演出完後,便把它放在教室的抽屜裏,十五歲的常生是個大咧咧的少年,那日哼著歌兒走了,常生忘了抽屜裏的戲服,那套借來的價值不菲的戲服就這樣不易而飛了,為此常生背了很長時間債務。此刻它竟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麵前,怪事。王井文笑了。

紅軍鞋是草鞋,穿在腳上不易打滑,穿著它翻山越嶺,踏遍的每一寸土地。但由於長途跋涉,鞋極容易穿壞,於是小仔C拾到了一雙斷根的草鞋,紅軍穿過,便算是紅軍鞋了。

菊兒說,文子,文子,快來看啊,流星雨!是流星雨!哇!多麼動人的流星啊。菊兒把美麗比作動人,這就是菊兒,屬於一個初戀。

說到動人,王井文想到妻子的眼睛,妻的眼睛曾經非常動人,讓人著迷,美麗的大眼睛裏滾動著動人的光波,她容光煥發,隻是有時精神不振。

王井文不知不覺睡過了晌午,他翻了個身,又繼續他的夢中之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