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團雲是如此熱烈,如此鮮豔,小小的半團,想把整個空間占滿。
李香做為女人想不通一件事,自己隻不過到公社裏轉了幾圈,也沒覺得丟多大臉,誰敢把我李香怎樣,可書記就病死了,而那個陳花花老遠看見我就掉頭,難道這隻是巧合?李香想不通。書記的女人一輩子不理李香了,這讓李香驚恐,感覺自己是惹禍的主兒。於是李香在五
十歲那年患上了心髒病,那個心髒啊,撲撲撲,撲撲撲,撲撲撲……
李香是王井文陌生的半團雲,永遠被蕩在角落裏,偶而想起,總是一個愛穿紅衣姿色不錯的農婦,辣辣的,熱熱的,象四川的燒火鍋。就是這半團了。
那年,王井文陪芳草遊了新城的公園。在街拐角處,仿佛看見妻那臃腫的身形在身後一晃,拐進了巷口。王井文揉揉眼,莫不是眼花了。
妻不知何時成了狐狸精,時不時在王井文身後晃動,一閃就不見了。鬼魅。
妻子劍蘭眨著狐狸一樣的眼睛,狡黠而多疑,老一個勁巴眨著。她的歌唱演員的嗓音起了效果,發出的聲響能在房間裏回旋蕩漾,勢不可擋。王井文最怕最怕,寫書的人怕吵,王井文怕!怕!五十多歲的王井文把心縮成了針尖,一個小小的針尖眼。
王井文想,當年你人如其名,美麗如蘭,幽雅嫻靜,纖纖女子劍蘭,我妻。莫不是讓狐狸上了身,換了心性?正如大妹讓小娘子上身,被精怪帶走了靈魂,王井文於是乞求,狐狸精請離我妻,讓我妻依然美麗如故,可愛如故,人好,脾氣好。
芳草問,井文,想出國嗎?王井文說,土埋半截了,出去幹嘛。一隻小山雀嘰嘰喳喳叫起來。在枝頭。你啊你,還是那幅死性。芳草幽幽地道。
菊兒的那盒蜂皇槳燕窩精,裏頭卻是一些澱粉和糖的混合物,千篇一律,用開水衝了,象沒煮熟的雞蛋湯,渾渾沌沌一半稀一半稠。據說那年這類假貨特多,大咧咧的菊兒多半受了騙。
菊兒:我是菊兒,我屬於一個初戀。初戀那年,我們僅僅十六歲。陽光和風在我們的臉上撫摸,我們那樣年輕,那樣投入,我們用自己的幼稚演繹了一場風花雪夜的故事。
劍蘭:我妒嫉你,你奪走了他的心,我得到了他的軀殼,命運多不公平啊,年輕的我美貌過,你們都比不過我,可我得到的僅僅是軀殼。令我自豪的是,我為他生了一個兒子,我的寶貝兒。
芳草:你們都是幸運的。我算什麼,什麼也沒有,難道我的愛還不夠深嗎?你們一個得到了他的心,一個得到了他的身,而我連一個承諾也沒有,我算什麼,一個和他有過一段情緣的女人,僅此而已。
阿香:你們都有自己的位置,而我連位置都沒有,我卻一廂情願那麼想著他,我甘願,我心甘,這就是一個農婦的一顆火辣辣的心。
菊兒:那年的肚子可真餓啊,見到什麼吃的都想搶,可我們是多麼幸福啊,幸福的暖流如春天裏的溫暖陽光洋洋灑灑地流遍了周身的每一個角落。
劍蘭:你太幸福了,多少年前,我就向往這一刻,可我一輩子也等不來,我等到的是一個名份:他的妻子。啊,我變得多麼煩躁不安。做了愚蠢的事。我的兒子可真淘,老是教人操心,小時候怕他磕怕他碰的,長大了又愁他的工作、婚事,愁白了頭。
芳草:我也有過幸福時刻,曾經的那一刹那,我陶醉過,並為此付出了一生的情感。我不會愛了。從此,我變得寧靜、安祥,不再象過去那樣愛跳,愛玩,愛鬧,我變成了一個安祥麻木的女人。
阿香:我沒有你們城裏人那麼多彎彎腸子,喜歡就是喜歡,不管他喜不喜歡我。
身邊的女人不是雲,是雲的女人不在身邊。天空中飄浮著兩團半遊雲,一團是菊兒,屬於初戀;一團是芳草,屬於一段婚外情;半團的是一個單戀,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單戀。
這是一個男人生命中極為特殊的四個女人,三個構成了遊雲兩團半,在空中悠悠飄飄,飄飄悠悠,遊來蕩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