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傲轉了身,將手上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裏,緩步走上前,盯著鵬飛笑意盈盈的眼睛頓了頓,突然一耳光劈頭扇了上去,‘啪’的一聲悶響夾著陰鬱低吼:“小飛,你竟然不惜同歸於盡。”
鵬飛臉頰微側,抬手揉過僵痛的嘴角,嗤笑著扭回臉來:“傲哥,多久沒親自教訓過小飛了?恩?今天興致這麼好?”
陳傲枯手緊緊攥拳,碩大的玉扳指咯在手掌心印出紅跡,他看著鵬飛偏頭揉搓著猩紅的嘴角,一字一句道:“傲天是我和你用血打出來的江山,你,現在要毀了它。”
鵬飛揉著嘴角的手放了下來,回頭看著麵前幹瘦的陳傲,很難得沒咧嘴去笑,反而蹙了眉頭,他輕聲道:“放手吧。”
話音剛落,陳傲一絲猶豫都沒有,足力揚手再次掀在了鵬飛臉上,巴掌與臉肉接觸的脆響之大讓站在後麵的老痞和毒藥都驚住了。毒藥慌神般急忙往飛哥身旁擋,卻聽著穩住身形的鵬飛指著門外衝自己大喝了一句:“滾出去!”
毒藥抬眼望向鵬飛,就看到鵬飛嘴角掛著的黏膩紅血迅速滑落著滴去地板,他卻冷著臉緊盯著自己,毒藥攥著拳頭滿眼委屈的看回鵬飛,可鵬飛不語他便不敢動。
足足十幾秒過去,毒藥被鵬飛盯得拳頭都放鬆了些,鵬飛的怒火和殺氣隱在微縮的瞳仁裏,誰都感覺得到。毒藥沒料到的是那一刻鵬飛竟在最後露出了笑,抬手揉在自己頭上擼了一把,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出去等我。”他說完便看了老痞,老痞停了兩秒點了點頭,伸手拽上毒藥往外麵拉。
毒藥沒有使力掙脫,跟著老痞的力氣聽話的退出房間,可一直到看不見鵬飛,毒藥的眼睛都紅彤彤的追著鵬飛,他覺得飛哥那一巴掌一定比自己從小到大加起來挨的還要疼,不然為什麼,飛哥連笑一笑都僵著臉。
房門被老痞關了起來,靜謐的房間裏隻剩了鵬飛和陳傲,沒有人開口說話,沒有人發出聲音,窗外的狂風暴雨被玻璃阻隔著像兩個世界。鵬飛嘴角的血跡都幹了,他才用拇指揩去一抹,看著擦下來的血渣咧嘴笑道:“傲哥,這是臉,肉做的。”
陳傲冷冷的看著麵前的鵬飛,渾身上下的陰鬱比窗外的暴雨還要濕冷,突兀的顴骨下凹陷的臉肉隨著呼吸微動,泛紫的薄唇根本不準備啟合。
鵬飛僵了一下,把手上的血渣碾碎散在地上,抬頭望著陳傲道:“以前,我擔心有一天,我們兄弟坐在同一個地方,但是卻隻剩下沉默。我擔心有一天,我們明明他媽的走在同一條路上,可是誰也沒等誰。我擔心,我怕有一天我們站在一個路口,卻走了兩個方向。現在,我所害怕的都兌現了。”鵬飛頓了頓,想笑卻沒能笑出來,他淡淡的說:“我還好,你怎麼樣?”
陳傲低沉的隻說了三個字:“我很好。”
曾經的肝膽相照,如今相互猜忌提防,鵬飛心裏不是滋味,不想真的走到互相殘殺的地步。他伸手摸蹭上光頭,再次勸道:“明天是王大鑫和李斌開庭的日期,他們下馬後,盡管傲天已經縮小很多,不夠樹立打黑典範,可你一樣是重點。放手吧,趁還來得及。”
陳傲聽得懂鵬飛的意思,他已經放不了手了。如今的陳傲滿心都是被一而再再而三背叛的恨意,傲天的危機他曾經力挽狂瀾,這一次就算隻剩了一個人,他也能做到,他要讓站在麵前的鵬飛看看,他的離去根本打擊不到自己,相反激起的是濃濃的勝欲。他伸手遞向鵬飛,譏笑說道:“你怕,我讓你逃。但你記得金盆洗手是要付出代價的,不論給傲天還是給我,都要有交代。”
鵬飛看了陳傲最後一眼,望著他攤平的手掌。那是多久以前的回憶了,護犢的傲哥和耍痞硬氣的小飛,一次次遞上的板子、藤條、馬鞭、皮帶、藤杖、棍棒,犯錯了就自己挑了奉上,年少時一路走的艱辛,卻無比眷戀。因為那從來不是刑罰,那被稱作‘家法’。
鵬飛伸手一粒粒解開了西裝扣子,褪衣隨手扔在了地上,手指搭在皮帶扣上停了一秒,然後打開抽出,交疊成圈單手放在了陳傲的手掌。赤著上身的鵬飛錯過了陳傲,邁步走到書桌前,隨手收拾起散著的一遝文件扔去一旁,後退了半步,彎腰撐手在桌沿,兩腳分開一段距離,已經做到這一步,鵬飛竟覺得一絲淡然,紋身龍尾在腰後綻著靜謐無聲:“打多少,全憑規矩。”
陳傲捏著皮帶一步一步走至鵬飛身側站定。鵬飛,道上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笑麵佛,或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或是沉穩內斂冷傲如霜,在早已而立之年後做出這般屈辱隱忍的姿態。而把他逼成這樣的,是曾發誓生死與共的義兄。
厚重皮帶淩空摔抽在赤裸背脊,‘嗖啪’一聲脆響蓋過窗外轟鳴,鵬飛手扣上桌沿,咬緊了牙根。第一下陳傲就使出了全力,那滿心的恨意和施虐於背叛者的快感讓陳傲的鞭笞越發的狠辣刁鑽。劈啪尖利的聲音直教人聽得頭皮發麻,被貫穿了力量的皮帶砸在脊骨上霎時一道白鼓,紫青的淤血像螞蟻爬行一般滲出表皮,高腫起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