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順水似的過了十天,天空一日高藍過一日,偶有一場淅淅瀝瀝的雨飄散,別有一番清空洗晴的韻味,這個莊戶人家開始雇人幹活,準備收獲一年辛苦的季節之初,巍峨而神秘的禁城中,許多人剛剛開始播種。
孫綽接到了明有金的一折記本,記本上明確記載了那幾位不安分的新秀女們給這位總管大太監的各路孝敬,銀錠子,銀票,首飾各不相同,折合起來大概也有個接近一千兩的數目。孫綽稍有咂舌,如若算下去,八個人平均便是一人一百多兩,這是一個五品官大約一年的俸祿,這才短短幾日,不過對明有金一人。可見這些官宦女子的家族有多少出錢的地方,不免讓孫綽的皇後情結有些發作,這種內宮中習以為常的潛規則,始終讓她不舒服得很。
孫綽一麵感歎這個當年推開君鐸避了一箭的小明子一如既往的勇敢磊落,一麵登輦前往萬欣宮,今日萬欣宮的禮儀訓練已經徹底結束,該帶著這些新貴人們走一走宮中各處樓宇亭台,聽一聽這宮中發生的忠良故事,日後就算落選,亦不白來一回。
到了萬欣宮,眾女孩一色的明霞披肩長裙,圍坐在萬欣宮東廂裏,各人的發飾都是雙尾蝴蝶雙流蘇步搖為主,餘者自行添些零碎的珠簪或折枝花卉,正是一室的明豔動人。見孫綽來了,人人都起身盈盈福下行禮,孫綽掃了一圈,沒有那位茅琪芊。
孫綽在主位落座與眾人閑談片刻,茅琪芊才姍姍來遲,她倒是極為不同,隻一身芙蓉流光散裙,頭上插著一隻單鳳釵,樸素得惹人討厭。孫綽揚眉道:“妹妹這身打扮竟是不對了,今日眾妹妹們遊園,又興許要拜見主位娘娘或其他娘子,更可能遇見皇上和太妃,整齊端莊乃是規矩,妹妹怕是忘了,回去換了衣裳吧,還有些時間。”
然而不想,茅琪芊隻是抿唇一揚下巴,高傲地行禮道了聲“娘子恕罪”。她身後的小丫鬟則跪上前來,手裏抱著一身衣裳,帶著哭腔道:“稟婕妤娘子,我家貴人今日一早要更衣,才發現賞賜的這身衣裳被人惡意剪壞,實在不能穿了。”
說著便把那衣裳抖開,果然兩個袖子被直直豁開,肩上的接縫亦是挑開的,胸前的繡花更是被成了碎片,藕斷絲連得懸著,裙擺的掐褶花紋被扯開,整件衣裳慘不忍睹,這情形,用“惡意”二字一點也不過。孫綽命那丫鬟收了起來,茅琪芊坐在一邊道:“婕妤娘子恕罪,民女不夠愛惜禦賜之物,實在罪該萬死。民女知道,秀女服飾都乃量身所賜,僅此一件,如今又不能與眾姐妹一樣,更添一層罪。”
她這話說得仿佛滴水不漏,可口吻卻是懶懶得應付之語。孫綽卻不與她計較,隻命尚宮局服侍她的小丫頭去尚宮局找徐尚宮言明此事,便安慰起茅琪芊:“妹妹不必心急,宮裏雖說天子所居,不過是個家罷了,誰家沒點操心的事呢?有事便想辦法彌補,不能也是正常的,不必掛懷,隻當無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