⑩吾於聖俞詩,論之詳矣:歐陽修寫有《書梅聖俞稿後》《書梅聖俞河豚魚詩後》等多篇評論、推許梅聖俞詩歌的文章,故雲。
【鑒賞】
本文是歐陽修為北宋初期著名詩人梅堯臣的詩集所寫的一篇序言。序中突出地讚賞梅堯臣的詩歌才能,深切地同情梅堯臣的貧困處境,低昂頓挫,一往情深。其中提出的“詩窮而後工”的理論,概括了封建社會很多優秀作家的生活與創作道路,遂成為文學評論方麵頗具影響力的警句。
文章開頭“予聞世謂詩人少達而多窮”,乃從韓愈文中引出,並對此又作了進一步探討,得出了“窮而後工”這一精辟論斷,被後人奉為“妙論,至論”。為什麼“窮而後工”呢?作者就此作出了詳盡的分析以及生動深刻而又切合自古以來詩人實際的描寫。表麵看來似乎與梅聖俞無關,實際上這些妙語真言也正與梅聖俞的詩歌創作、人生道路相印證,為梅聖俞其人作了形象而精確的勾畫,為“窮而後工”的論斷舉出了有說服力的最新例證。
文章中段像曆數家常一樣,介紹梅聖俞的生平遭際,將其長期困頓、以道自守和詩歌創作的成就寫透了,以至於不禁發出“奈何使其老不得誌而為窮者之詩,乃徒發於蟲魚物類、羈愁感歎之言”的深沉歎息。
末段交代寫作此序的經過,在樸實的敘述中,曲折低昂,充滿了對摯友的悼念之情。
妙評
不知是論、是記、是傳、是序,隨手所到,皆成低昂曲折。少年偷見此等文字,便思伸手泚筆自作古文。
——清·金聖歎《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十三
“窮而後工”四字,是歐公獨創之言,實為千古不易之論。通篇寫來,低昂頓折,一往情深。“若使其幸得用於朝廷”一段,尤突兀爭奇。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十
以“窮而後工”四字作骨,中間先寫其窮,次寫其詩之工,俱在世人知不知上見之。又趁筆從知上轉入不遇薦用,痛惜其以窮而老。婉曲淋漓,感歎欲絕。末以論次,直敘作結。非聖俞不足當此。奈今世三家村中俗子粗學為詩,聲律尚未全究,便求名人作序,而人亦以窮而後工作為雅頌之語應之致使千古奇文,視為通套,見者欲嘔。噫!前人之新調,後人之油腔,豈獨是篇為然哉!
——清·林雲銘《古文析義》卷十四
送楊寘序(歐陽修)
予嚐有幽憂之疾,退而閑居,不能治也①。既而學琴於友人孫道滋,受宮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其疾之在體也。夫琴之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為宮,細者為羽。操弦驟作,忽然變之,急者淒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歎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遠,則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也②;悲愁感憤,則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歎也。喜怒哀樂,動人必深;而純古淡泊,與夫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其能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鬱,寫其幽思,則感人之際,亦有至者焉③。
予友楊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誌④。及從蔭調,為尉於劍浦,區區在東南數千裏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⑤。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醫藥,風俗飲食異宜。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居異宜之俗,其能鬱鬱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於琴亦將有得焉。故予作琴說以贈其行。且邀道滋酌酒,進琴以為別。
【注釋】
①幽憂:過度憂勞。
②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相傳舜、周文王、孔子都善於彈琴。
③道:同“導”,疏導。湮(yīn):阻塞。寫:同“瀉”,宣泄。
④楊君:即楊寘(zhì),字審賢,合肥(今屬安徽)人,仁宗慶曆二年(1042)舉進士。
⑤蔭:憑借前輩功勳而得官。尉:縣尉,輔佐縣令,掌一縣軍事。
【鑒賞】
這是歐陽修送別友人楊寘的一篇贈序。文中著力描寫的是琴聲陶冶感情的力量,由此作者從多方麵利用比喻進行聯想,把音樂中所傳達出來的複雜、抽象的感情表現得非常具體,而這一切又與對友人的關心緊密結合在一起。
全文感情真摯,語言簡潔,敘寫細致曲折,具有歐陽修散文特有的舒緩紆徐風格,頗堪誦讀。其對琴音的描寫,生動形象,精彩傳神,是本文得意之筆。
五代史伶官傳序(歐陽修)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①。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②:“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誌③!”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④。
方其係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⑤!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⑥。至於誓天斷發,泣下沾襟,何其衰也⑦!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於人歟?
《書》曰:“滿招損,謙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⑧。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⑨!
【注釋】
①原:推究本原。莊宗:指後唐莊宗李存勖(xù)。其父李克用,本是沙陀部族首領,因帶領沙陀兵鎮壓黃巢起義軍,任河東節度使封晉王。後李存勖襲父封爵,於公元923年滅後梁稱帝,國號唐,史稱“後唐”。
②將終:將死。三矢:三支箭。
③與爾:給你。乃父:你的父親。
④從事:本官名,這裏泛指僚屬。告廟:帝王外出或遇大事,依例應向宗廟祭祀禱告,稱“告廟”,這裏指出征的事。及:等到。凱旋:唱著勝利的凱歌率師歸來。納之:意謂把箭照舊藏在宗廟中。
⑤方其:當他(李存勖)。係:拴住。組:繩索。函:木匣,這裏用作動詞,即用木匣裝。首:頭。還矢先王:指李存勖勝利歸來後,把三支箭還給已去世的父王李克用。告以成功:向先王報告已完成他將終時的囑托。
⑥仇讎:仇敵。亂者四應:指平叛諸軍相繼叛亂。
⑦誓天斷發:指元行欽等百餘人,援刀截發,置髻於地,以斷首自誓。
⑧逸豫:安逸享樂。
⑨忽、微:都是古代極小的計量單位。所溺:所溺愛的人或事。
【鑒賞】
本文是歐陽修編撰的《新五代史·伶官傳》前的一段總序。《伶官傳》是一篇合傳,記載了伶人敬新磨、景進、史顏瓊、部從謙等為後唐莊宗李存勖所寵幸最後導致政敗國亂的史實。因“傳”文中對史實已詳盡陳述,故“序”中重在總結經驗教訓,從“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和“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的慘痛史實中,得出國家的成敗得失全在於“人事”,而非“天命”的論斷,以為後世治國者借鑒。
全文共四段。首段僅兩句,一問一答,問含觀點,答含史實依據,其中盛、衰、得、失四字為全篇關眼。次段敘事,寫莊宗“用兵”,隻說藏矢、請矢、納矢,足見其報父仇之誌甚堅,此乃寓褒於敘,且為下文述其功業之盛張本。第三段先說“盛”,承上文;後說“衰”,為下文議論張本。一揚一抑,對比鮮明。第四段用設問領出議論,先以“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點明全文主旨;而後再提“盛”“衰”,自然入題,說明作《伶官傳》的緣由;結句又宕開一筆,從伶官之事推而廣之,寄寓作者更為深廣的勸誡之意;含煙波不盡之勢,發人深省。
文章結構謹嚴,論證精密。以感歎入論,總挈全文;以歎語作結,歸出正義;中間就後唐莊宗得失盛衰之事兩揚兩抑,由事及理,低昂頓挫,感慨淋漓。語言簡潔流暢,婉轉自如,又富於變化,在警語、要語處,采用整飭句式,而又雜以散句相承,凝重而不板滯。文中多用歎語,風調委婉,議論中透出情韻,頗具一唱三歎之妙。使論理之文,顯神采之致,贏得後世讀者不絕讚賞。
妙評
起乎一提,已括全篇之意。次一段敘事,中後隻是兩揚兩抑。低昂反覆,感慨淋漓,直可與史遷相為頡頏。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十
子長論讚文多短簡,或論其一二軼事,或感慨數語;孟堅則是非不苟,直下斷製語矣。自是以後,摹仿二家,確守繩墨。惟歐公論讚,忠君愛國之心形於筆墨,欲使人主有所規誡,後世有所勸懲,其文之短長不拘,因此可覘其品識。
——清·蔡世遠《古文雅正》卷十
莊宗以英明之主,而溺於優俳之賤,其亡也忽焉。文極抑揚頓挫,慷慨激昂,末段收束,尤為名論不磨。
——清·唐德宜《古文翼》卷七
歐陽公《五代史》諸論,深得畏天憫人之旨,蓋其事不足言,而又不忍不言;言之怫於己,不言無以懲於世。情見乎辭,亦可悲矣。
——清·劉熙載《藝概·文概》
五代史宦官傳序(歐陽修)
自古宦者亂人之國,其源深於女禍。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①。蓋其用事也近而習,其為心也專而忍②。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親之。待其已信,然後懼以禍福而把持之。雖有忠臣、碩士列於朝廷,而人主以為去己疏遠,不若起居飲食、前後左右之親為可恃也③。故前後左右者日益親,則忠臣、碩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勢日益孤。勢孤,則懼禍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禍患伏於帷闥,則向之所謂可恃者,乃所以為患也④。
患已深而覺之,欲與疏遠之臣圖左右之親近,緩之則養禍而益深,急之則挾人主以為質⑤。雖有聖智,不能與謀。謀之而不可為,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則俱傷而兩敗。故其大者亡國,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為資而起,至抉其種類,盡殺以快天下之心而後已⑥。以前史所載宦者之禍,常如此者,非一世也。
夫為人主者,非欲養禍於內,而疏忠臣、碩士於外,蓋其漸積而勢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則禍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⑦。宦者之為禍,雖欲悔悟,而勢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故曰“深於女禍”者,謂此也。可不戒哉?
【注釋】
①非一端:意謂宦者的危害,就不隻在宦者本身這件事上,即後患無窮。
②近而習:指宦者日與皇帝親近而且熟悉皇帝的愛好。專而忍:謂宦者為害時其心專橫而殘忍。
③碩士:這裏指賢能之士。
④伏於帷闥(tà):謂禍患潛伏在帷幕宮門之間,即在皇帝身邊。
⑤圖左右之親近:意謂圖謀除掉皇帝左右的宦官親信。
⑥抉其種類:意謂將為害的宦官及其黨羽全部挖取出來。
⑦捽(zuó)而去之:揪住並把她除掉。
【鑒賞】
東漢末年與晚唐時期,宦官弄權,愈演愈烈,以致先後釀成亡國之禍。歐陽修有鑒於此,特在其《五代史》中為宦者立傳,闡明其害之深,告誡當代及後世統治者引以為鑒。本文即為傳前的總評。
文章開篇立意,通過對比,突出宦者亂國深於女禍。在總括宦者的特質之後,即隨之層層鋪衍,議論步步深入且緊扣史實,論證了宦官之禍的嚴重性及其產生的根源。篇末再從人主角度宕開一筆,引入深層思考。文章的結尾,又重提女禍之害,再一次與宦者之害作對照,以強調宦者之禍“深子女禍”的論點,並與開篇相呼應。
本文條分縷析,層層演進,“猶如引繩,環環而轉”,從中得出宦官得以亂國的根本原因。又采用一賓一主的襯照手法,事顯而意明,情深而理切,足為後世當國者戒。連同傳文在內,堪稱“卓犖千古”之文。
妙評
歐陽撰五代史,於宦者傳獨卓犖千古,為後代之戒。通篇如傾水銀於地,而百孔千竅無所不入。其機圓而其情鬯。
——明·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
凡文有十數轉者,其間七分小段落欄束,否則,如遊覽山水,而無停頓歇腳處矣。借女色以甚言宦者之禍,非寬女色也。然國家無女禍者,惟宋為然耳。
——清·呂留良《古文精選·歐陽文》
宦者之禍,千古共憤,此篇曆數所以固寵之故,及人主欲去之難。言言痛切,字字透快,凡為治者,當以此為鑒。
——清·唐德宜《古文翼》卷七
相州晝錦堂記(歐陽修)
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蓋士方窮時,困厄閭裏,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高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跡,瞻望谘嗟①;而所謂庸夫愚婦者,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誌於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者也。
惟大丞相魏國公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高科,登顯士。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②。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厄之人,僥幸得誌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誇耀之也。然則高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袞裳,不足為公貴③。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誌,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誇一時而榮一鄉哉?
公在至和中,嚐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④。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譽為可薄⑤。蓋不以昔人所誇者為榮,而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何如,而其誌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⑥。至於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⑦。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裏之榮也。餘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嚐竊誦公之詩,樂公之誌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注釋】
①駢肩累跡:肩並著肩、足跡重疊著足跡。這裏形容道上觀眾密集擁擠之狀。瞻望谘嗟:謂觀者仰望而讚歎。
②下風:風向的下方,比喻低下的地位,常用作謙詞。這裏指韓琦居高位,其道義風範影響到地位低下的士人。餘光:泛指對人的沾惠。
③高牙大纛(dào):大將的牙旗。亦泛指重臣的儀仗。韓琦為相三朝,地位顯赫,故稱。桓圭(guī):圭,古代朝廷舉行隆重儀式時所用的玉製禮器,上尖下方。其中桓圭乃三公所執。袞(gǔn)裳:古代帝王及上公祭祀宗廟時所穿的禮服。因上公服袞,後世因稱三公為袞。這裏指韓琦上朝時所穿的官服。
④以遺相人:用以贈給相州人民。遺,舊讀wèi。
⑤“其言”句:意謂刻詩於石的內容是:鄙薄那些以報個人恩仇為快、以誇耀個人名譽為榮的人。
⑥夷險:這裏指平坦的順境和險惡的逆境。一節:一致。這句意謂不論個人處境夷險,勤勞王家之心是前後一致的。
⑦垂紳:形容臣子對皇帝恭敬肅立之態。正笏(hù):端正所執的手板。
【鑒賞】
本文是歐陽修為韓琦擔任相州(今河南安陽市)地方長官時所建的“晝錦堂”寫的一篇“記”。文章主旨,是讚譽韓琦身居顯位,不炫耀富貴,反引為鑒戒,誌在留清名於後世、顯真人格於人間;同時,貶斥了那些追求名利富貴、以“衣錦還鄉”為榮的庸俗之輩。
文章開篇緊扣題麵,由“晝錦”二字說起,道出其古今相同。於是引史事作證,諸如季子、買臣之窮達變化,與夫世俗之嘲侮、愧駭,皆是明證。但這些人不過是“一介之士”的衣錦之榮罷了。這樣,就收束了上文,振起下意而轉入正題。中段介紹韓琦其人,突顯出韓公為國為民的生平偉誌,以與古時“一介之士”之榮相對照,展示其不同以及韓公高超之處。在交代韓公其人其誌後,即轉入“晝錦堂”本事,具體介紹韓公治相州時築堂的盛舉,並刻詩文於石以明其誌。文章收束時,又將文意翻進一層,把韓公以“晝錦”二字名堂並非自我為榮的本意說得更加透徹、豐滿、光彩照人。
全篇文章,圍繞“晝錦”二字,層層發揮,脈絡清晰;運用對比手法,抑揚褒貶,態度鮮明,從而增強了表達效果;稱頌人物,均以事實為依據,無阿諛逢迎之弊;正是非韓公其人,不足以當“邦家之光”;非歐陽其文,不足以顯韓公之誌。真可稱得上是兩相伉頡,成就“天下莫大之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