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宋桓夫人早忘了她是一國之母。
爭吵不休。
宋桓公煩了,一紙休書,就把夫人送回娘家衛國。
他隻把她送到門口,就轉身回宮了。
真是絕情。
宋桓夫人走的時候哭天抹淚的,滿腹怨言。
她走的那天,又是風又是雨的。
境隨人心。
高興的時候,都是豔陽高照,陽光明媚,悲傷的時候,都是陰雨連綿,雨雪交加。
她走得很慢,越想越傷心。
當初求婚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什麼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我覺得你忠厚老實,才帶著嫁妝來了。
自從嫁到宋宮,我和你同甘共苦,盡心操持,夙興夜寐。
你不體恤我就算了,還像仇人一樣對待我,就這麼把我休了。
一點也不念舊情。
我沒什麼差錯,你怎麼能說變就變呢。
原本想和你白頭到老的,可你違背了誓言,那就算了吧。
娘家人知道我被你休了,不知道要如何譏笑我呢。
想想就傷心啊。
女子不要被男人的甜言蜜語所騙,到頭來傷心的是自己啊。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還是兒子。
這一走,我便再不能回到宋國了。
見不到兒子,我可怎麼活啊。
宋桓夫人回到衛國,終生沒有再回宋國。
她的兒子在宋桓公死後繼位,即是宋襄公。
襄公思念母親,便建了一座高台,以此望母。
也許,當初各退一步,也不用兩地相隔了。
(四)相救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
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詩經·鄘風·載馳》
衛國被滅。
許穆公並不打算出兵相助。
隻因許國太小,不敢輕舉妄動。
他擔心一旦出兵,連許國也被滅了。
不出兵,也不能走漏了風聲。
省得夫人和他鬧得不可開交。
因此封鎖了消息。
宮裏對衛國被滅的事隻字不提。
深宮中的季姬得知衛國滅亡的消息,已是暮春了。
不啻五雷轟頂。
她當即出宮。
馬不停蹄的趕往衛國。
許國的大臣知曉此事,快馬加鞭,追了上去,攔住她的去路。
夫人,萬萬不可啊,凡婦人,父母亡,不得歸,夫人若此時去了衛國,許國便成了天下笑柄,還望夫人三思啊,大臣們說。
你們隻知道許國,可知衛國已亡了,季姬厲聲道。
事有輕重緩急,衛國之事,許國也深感痛心,夫人之悲痛欲絕,我等感同身受,國君正和臣等商議此事,夫人暫請回宮歇息,稍安勿躁,定有萬全之策,大臣們勸道。
人多勢眾。
若是硬拚,無疑以卵擊石。
季姬隻得回宮。
大臣的勸說也隻不過是權宜之計。
季姬回宮後,左等右等,都沒有消息。
她催促丈夫快些拿主意。
許穆公總是推脫說,茲事體大,從長計議。
催的急了,幹脆裝病不見她。
借口。
事到臨頭,便退縮了。
屬烏龜的。
季姬恨得牙直癢。
真想把他的那層殼給掀了。
就知道這人靠不住。
當初自己好說歹說,要嫁到齊國去。
哭也哭了,鬧也鬧了。
姬赤就是不聽。
非要把她嫁到許國。
這下好了,衛國亡了,這許國連個動靜都沒有。
想是不管了。
當她是死的麼。
她可還有眼有心,能看能想。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大錯已鑄成。
不能再錯下去了。
把心一橫。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你們不救衛國,那我自己去救。
什麼國母,什麼禮法,都不管了。
她離開了許國。
回到娘家,見到姐姐宋桓夫人,抱頭痛哭。
痛定思痛。
為今之計,就是要想辦法趕走戎狄,重建衛國。
宋國、許國都靠不住,還能找誰呢。
季姬想到了齊國。
想著心裏的那個人。
你會救衛國的吧,她喃喃道。
她拿出珍藏數十載的芍藥,曆經歲月的洗禮,花已不再鮮豔,可仍保存得完好無缺,連脈絡都不曾斷裂一絲一毫,隻不知他是否還留著她贈的木瓜。
用絲帕裹了芍藥花,遞給使臣。
你一定要當麵交給齊君嗬,她叮囑著。
見花如見人。
齊君小白見了這芍藥花,依稀記起當日的誓言。
衛國有難,他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齊國出兵了。
大國不好惹。
來勢洶洶。
戎狄招架不住。
隻得敗退。
衛國終於複國。
季姬不肯再見她的丈夫。
許穆公倒是想與她和好的。
一直都在和齊君套近乎,想讓齊君幫著說好話。
事與願違。
他在與齊君聯兵伐蔡的路上病死。
齊國送來吃的用的,還有一根魚竿。
季姬手拿著那根魚竿。
百感交集。
他這是還記得初遇呢。
那時我坐在池邊釣魚。
他一箭射來。
我還以為他是刺客呢。
這魚竿也算作見證。
她的淚落了下來。
若是自己當初什麼都不管,狠了心的隨他去了齊國。
又會怎樣。
他聽聞我要嫁人。
趕來衛國。
在小巷中見我。
在高堂上求婚。
我真該穿上嫁衣。
坐上馬車。
隨他而去。
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