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地震之後的兩周七天前還在為地震的殉難者默哀的我終究接到了家裏打來的電話,當時正在網球,汗流浹背,我聽到三姐訴說的聲音,感覺一切都在靠近。回本部的路上好象都在顫抖,陽光刺眼,街上汽車一輛接一輛,人們匆忙的如我一樣的安靜,任何聲音都沒有了。
沒出發前,我收拾必要的東西的時候就仿佛聽到了哀樂,宛若來自悠遠的地方的微弱的樂音,天堂還是不遠的遠方?我奇怪的站在那裏如同聽到真的消息,當時,窗外北京明亮的天空感覺依舊久違的灰暗。
若在以前,我當時應該明白,在這隻前的幾天,我心情異常的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原來是這個。日誌裏我說
最近狀態可能很是不好
或者準確來說,是晚上狀態很不好
因為我發現我已經不能再肆無忌憚的卑鄙了
甚至我說我自己卑鄙都感覺很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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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再安靜的坐在書城裏看書發呆
沒辦法再毫無忌諱的再在日誌裏發色情的東西
沒辦法被著雙肩包在校園裏旁若無人的走
不敢再跑教室裏大聲的唱歌
不可能再半夜跑樓頂喊說我是傻B
不會再跑夏晨一個人坐一個黃昏
不再想獨自呆畫室畫一天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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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現在竟然,竟然感覺這樣做
無比做作
這證明,對爸的第六感覺,終於遲到般的,來了。
路上很順利,打D到未公口,先到濟南然後轉發目的地。我穿著沒來得急換的昨晚在首都體育館做誌願者時候的衣服,路上仿佛所有人都給我讓路買飯的都給加米加菜,這一切甚至讓我沒有了焦急,對前方的消息越來越感覺希望很大。
17:13分---
手機上有短信說:“歡迎來到齊魯大地-------”此時,汽車正經過黃河上空,這個黃白色的大平麵像每次我見到它一樣的平靜,悠遠並且柔曲的河沿讓心情也跟著安寧,接著地平線出現了。轉站後再經黃河已是黃昏已過,天邊升起輕薄的白霧,完全的冷調越來越暗,綠野和地表銜接成又一個不一樣的地平線,直到星星隱約出現。
車在顛簸,我看不到前方。
到達大門口那條街上已經大約晚上十點,我走出車門,看到哥和三姐在門都站著等我,卻一句話都不說,黑色的剪影映襯著都有些亮了的夜空。這讓我壓力立刻增加,腳步輕快的無法想象,但就在塌入大門也沒有確定哀號的存在。我走向堂屋,所有在那坐著的人都告我在東屋。還沒踏如哪個老屋的門,我驚呆了,我看到的竟然真的是已經平躺在木床上的穿好了幹淨的睡衣的爸的臉上蓋了黃色的紙的帶的很好的帽子的頭。然後一切希望都沒了。我不由自主的跪倒,頭狠命的撞地,嗷嚎大哭。像狗一樣對所有人亂吼亂叫。不分青紅皂白的對在場的人大叫著控訴,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
他們拉我像拉死狗一樣,我說,別,你們都出去吧,別管我,我不渴也不餓,讓我跪一晚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時間一長,雙膝開始漸漸疼痛頭也痛了,我爬在地上感覺臉下麵的泥土很涼但很親切,這個就是我和姐小時侯總坐著給爸撒嬌的地方,過家家用的磚,打滾用的土,爸夏天抱著哄我們睡覺的路。如今,是媽和大姐坐在旁邊看著爬在地上怎麼也不肯起來的我,我看著平躺著的爸,爸的屍體。
這一夜無比漫長我一陣陣不停的想起爸的曾經,每想一次,眼淚都止不住---
爸臨死等的人都沒來
爸就在最後一刻對自己的餓病還抱有希望
爸死時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了
爸死不苠目啊
後來眼睛也痛了,聲音在呻吟裏變的沙啞,我曾經一直懷疑的事情,現在就成了現實擺在眼前,接不接受都得接受,很平常的很現實。我知道,死,是個必然,可是讓爸見我最後一麵啊,這都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