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朝眉頭一動,刻意忽略對方笑中的挑釁,語調平平回道,“段城主請直說。”
金絲銀線繡雲紋的精美衣袖灑然一揮,段淇奧取來桌上茶杯,邊品茶,邊慢慢道來。
“上官寧在家族內部宣稱當年毒殺老夫人的是上官儀,但相信這個故事的人不多。上官儀是老夫人最疼的孫子,為了讓他繼承自己的權利,老夫人不惜破壞上官家沿用了百年的傳統規則,處心積慮為其謀劃設計,可謂煞費苦心,甚至狠心對其他子孫下手。當年若無傅兄相助,上官寧再厲害也沒命去坐那個位子。也正是因為老夫人不讓上官寧當家主那件事鬧得太大,所以眾人心中有數,上官家敢對老夫人下手的,從上到下隻有一個上官寧。”
聽完實情,公孫翩若無言良久,隻覺上官家故事太複雜。她咽了咽口水,分神瞥了眼麵色難看的傅秋朝和另一邊與她同樣震驚的公孫儔,又道,“那麼對付上官儀,是為殺人滅口,死無對證,好把這件事情徹底了結?”
這回答她的是魏紹,真相已被段淇奧挑明,他也再無隱瞞必要,“夫人的疑問也是我一直的疑問。其實上官家已經是上官寧做主,沒任何人敢質疑她。況且又她把人證物證都做了個齊全,上官儀要翻案毫無可能。”
公孫點了點頭以示了解,低頭自語般不解道:“上官寧不是那麼心狠手辣的人,上官儀究竟做了什麼讓她這麼……”恨之入骨?這個詞雖然浮現在公孫的腦海,她卻不敢輕易說出口。上官寧是個愛憎極其分明的人,這一點他們這些相處久的人都知道。隻是她向來將表麵上的情緒擺的很淡,讓人實在沒法把她和這種詞聯係在一起。
“錯。”段淇奧語氣很輕,卻斬釘截鐵,“她不是不心狠手辣,隻是不到心狠手辣的地步。一旦有人不怕死的動了她最寶貝的東西,十成十活不成的。”
這話說的眾人心有戚戚焉,皆有感於她當年對付聞人家餘孽的雷霆手段。但段淇奧說這話說,偏偏將視線輕巧的放在了傅秋朝的身上。雖輕巧,卻隱隱有出鞘刀鋒的冷戾。後者被他這麼有深意的目光一看,饒是飽經滄桑,竟也有那麼一瞬的惶惶。之後傅秋朝心中已是一片了然,讓上官寧心狠手辣的緣由,必然與自己有關。
明白了這點,他五味雜陳的心,卻是安定了。雖然上官寧這些年的事情他沒有參與,雖然他作為一個丈夫卻不清楚妻子的家事,雖然一個外人可以比他更了解更相信他的妻子。
雖然他為人丈夫相當的失敗,但他的妻子卻從來沒有放棄他——
歸根結底,一切的一切,都是與他有關。
段淇奧掩藏在茶杯之後的俊臉微露釋然,透過那男人僵硬凝重的表情,他看到了一絲敢於直麵感情的決心。雖然很少很少,卻是一線生機。
放下茶杯,他起身振袖,“我看,大家還是散了吧。上官的事,她自己清楚便可。”
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畢竟上官寧向來我行我素,眾人皆無意見,卻仍有人擔心的不死心,“可是小錦……”
公孫儔的話才開頭,就被一道門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小錦沒事,儔少爺您就別愁了。”
眾人一致望向被打開的門口,一個一身紅衣的小少女頂著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大步走了進來,隻是唇畔的笑意甜蜜詭譎,讓人一陣警覺。
“釉兒?”傅秋朝站起身,疑惑的喚了那少女的名字。
花釉歡快的跑到了傅秋朝的跟前,朗朗道,“舅!你快派人去支援舅母吧!雖然好像沒什麼問題,不過我怕長歡玩過頭給舅母添麻煩啦。”
眾人皆驚!不過段淇奧隻那麼一瞬的愕然,而後便恢複了一貫似笑非笑的神情。
餘下幾人中,還是最了解花釉的人最先回神。從參與事件的人就大概分析出了事件的情況,傅秋朝忍住歎氣的衝動,半是無奈半是嚴肅的瞪著司徒家有名的闖禍精之一,“釉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泛著詭異綠芒的眼瞳滴溜一轉,花釉擺出童叟無欺的招牌笑容,乖乖的將整件事情合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