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林紓在文化觀念上固然落後,但是不等於說他所做的文化工作毫無意義,尤其是他那種勤奮精神,是永遠值得我們欽佩和學習的。
陳衍《林紓傳》說:“紓有書畫室,廣數筵,左右設兩案。一案高將及脅,立而畫;一案如常,就以屬文。左案事畢,則就右案,右案如之。食飲外,少停晷也。作畫譯書,雖對客不輟,惟作文則輟。”
林紓的畫當時很有名氣,他還著有《春覺齋論畫》,主張“學古而變化”,“源古不如源造化”。於此,亦可見其趣向和造詣。
他作畫很勤,晚年益高產。據《貞文先生年譜》記載:1915年“作畫都百餘幀,各有絕句,題識其下”。1919年年底,“累月寫大屏巨幛山水四十餘軸”。1929年,“夏日齋居,製圖十二,各命之名,一曰水村煙樹……又各係以詩”。1924年初秋,“病中猶日作畫數事,自謂以分諸子也”;“又繪《焦山圖》,紀念為光緒帝守陵的梁鼎芬,這是他一生中的最後一幅畫。
林紓畫作 1919年山水四屏
林紓作畫主要是為了賣錢養家或資助親故,據說,在他的“鬻畫潤例”上附有一詩:“親舊孤孀待哺多,山人無計奈他何。不增畫潤分何潤,坐聽饑寒做什麼?”(見胡孟璽《林琴南軼事》)對於一位自食其力的老人來說,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作畫也很認真,甚至很投入,例如他寫大屏巨幛山水,自己也好像置身於山水之間,以致日畫夜夢,夢中“均在蒼岩翠壁之下,或長溪煙靄中,鬆篁互影,不知所窮,仿佛泰山、石鼓、西溪、方廣諸勝”(《年譜》卷二第38頁)。所以他的畫水平也很高。
林紓楷書四言聯
作畫以外,即是著書。
首先,他繼續與人合作翻譯外國小說。他一生譯外國小說一百八十餘種,約有三分之二翻譯出版於辛亥革命以後。盡管他的政治熱情沒有以前那樣高,不像以前那樣認真地撰寫序、跋、評語,但他畢竟還在做著介紹外國文學的工作,何況其中還不乏像《魔俠傳》(塞方提斯原著,今譯《堂吉訶德》)等世界名著,俄國著名作家托爾斯泰的幾部作品也都翻譯出版於辛亥之後。此外,1922至1913年間,他還在《平報》辟“譯論”專欄,翻譯外國報刊發表的關涉中國及世界局勢的評論文章近六十篇。
其次,創作小說、傳奇及文言筆記。辛亥革命後,他逐漸不滿於時局,便“不喜論時政,故著意為小說”(《踐卓翁小說序》)。有長篇小說(用今天的標準看,其實隻是中篇)五種:《劍腥錄》(1913年10月,1923年重版時改名《京華碧血錄》);《金陵秋》(1914年4月);《劫外曇花》(1915年1至2月發表於《中華小說界》,1918年出單行本);《冤海靈光》(1915年10月至12月發表於《小說月報》,1916年6月出單行本);《巾幗陽秋》(1917年8月初版,1918年9月再版時改名《官場新現形記》)。短篇小說集四種;《踐卓翁小說》(1913年11月至1917年6月分三輯出版,1922年10月改版為《畏廬漫錄》);《畏廬筆記》(1917年3月);《蠡叟叢談》(1919年2月至1920年3月發表於《新申報》,共58篇,1920年5月出版《蠡叟叢談初集》,僅收32篇);《畏廬短篇小說》(選集本,1918年12月)。傳奇劇本三種:《蜀鵑啼》《合浦珠》《天妃廟》,均出版於1917年。文言筆記兩種:《技擊餘聞》(1914年6月);《鐵笛亭瑣記》(1916年7月,1922年改版易名《畏廬瑣記》)。此外還有散見於報紙雜誌的短篇小說多篇。
林紓的這些作品,都完成於淪為“遺老”之後,所以不可避免地帶有一股陳腐氣息。但是他畢竟曾經支持維新,畢竟翻譯了大量外國小說,自覺或不自覺地受過西方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的影響,何況他又是一個熱烈的愛國主義者,所以其中也自然而然地包含著一定範圍內的民主性的精華。至於他在作品中表達的他本人對於社會問題、道德問題、文藝問題的見解,至少也為我們研究他這一類人提供了寶貴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