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小木接到龐毅的電話:“酒有了,樽在哪兒呢?”小木就樂,放了電話,直奔標本。龐毅在店外的大桐樹下迎她。兩個人麵對麵站了好一陣都沒說話,直看著對方笑。龐毅先說話了:“湯姆,俺可想你了,咱倆抱抱吧。”小木大笑。正宗河南版的《貓和老鼠》的台詞。十幾年的時光就踏踏實實地落在了卡通的基調上。後來,也有香豔。龐毅愛握著小木的手腕,久久地。他說:這麼小的手腕,根本還是孩子。龐毅的語調曖昧,指向不明。小木雙眸清澈,目光不定。“你和那總監怎麼樣了?”“斷了。”“斷了,為什麼?”“問我?問問光陰吧。”龐毅笑了,帶著憐惜。“那時候你們來,我真沒認出你,後來,認出來了,想著你小時候的樣子觀察你,特好玩兒。你小時候吧……”“打住,不許說!”“為什麼呀?”“不為什麼。”他們總這麼聊天,語調輕緩,語音真實,像午後的陽光一樣無所事事,隻照著塵埃浮沉。
那天,龐毅專程從陽澄湖帶回來大閘蟹,小木到他家去做她發明的啤酒氣鍋蟹。小木看剛下車的龐毅一臉疲憊,說:“太刻意了吧?”“刻意也不是錯,滋味品到了極致,就容易少生念想。”小木把做好的蟹端上餐桌,才發現餐桌靠著的牆上貼了一幅電影海報。小木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張國榮的《春光乍泄》。”“是我潦倒的時候,從朋友那裏借錢買的。”小木知道這張海報的行價是五百多元。小木說:“你改名叫小資吧。”龐毅牙痛似的重複了一句:“小資。”
“幹嗎不掛在臥室?”
“食色生輝。開吃吧,丫頭。”
入了冬,龐毅又消失了。開春回來時,身邊多了個女子。他對小木說:“這是我的伴兒。”“什麼?”“我的初戀女友。我們分開過,現在又在一起了。”“折騰二。不怕折騰三呀?”“分開後,她出國了,我們的電話費打超了十萬。”小木閉嘴。
很快,小木知道,龐毅和他的伴兒已經一起皈依佛門,都是釋某人了。小木對龐毅改了稱呼,她喊他小資,一遍一遍地,在他忙時,在他閑時。對這個稱呼,龐毅不再表現出尷尬,他笑著應答。她從心裏抵觸他*的法號,她一遍遍用這浮華的名字喚他,就像親人轉身,明知無可挽留,卻還執拗地把自己杵在原地……她孤單得想哭。一雙手臂攬住了她,是他的伴兒。被她攬住的感覺很溫暖。
數年以後,小木觀照往事都成舊塵緣影,那種溫暖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