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水鎮,一同客棧。

當夜,陸乘風廣散錢財,打發了圍追堵截的悅水鎮鄉民,便上樓去找鳳靈師,有太多事他無法擺脫罪責,對鳳靈師的疼惜,雖然她可以輕而易舉地保護自己;二,對田豐的使命,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個被人操縱的稻草人,身上越來越有間諜兼殺手的氣質,唯一不同的是,他愛上了一個令他萬劫不複的人。

月已西斜,已經起風了,微微的涼意勾起淡淡的哀愁。

閣樓的燈始終未熄,卻不見鳳靈師的影子,“她不會有事吧?”陸乘風本能地推開門。

隻見她在正盯著桌上的白骨鞭出神,那上麵還留著南宮豪的淡淡血跡。

“你沒事吧?”陸乘風忍不住問道,一直以來,他都沒稱呼她的名字。

那背影動了動,道:“你不是走了嗎?”語氣中居然有一絲顫動和哽咽。

陸乘風嚇了一跳,忙奔進門,轉到她麵前,那是一張垂著淚的女生的臉,長長的睫毛掩蓋著閃著淚花的眸子,一臉委屈。

陸乘風手腳不知該往哪放,手中的青靈劍終究沒有放下,他愣愣地望著那雙好看的丹鳳眼,那裏的溫情把以往風靈師的凶神惡煞都澆滅了。喉結動了動,嘴唇發幹,半響,道:“你……你沒事吧?”

“你不是走了嗎?”鳳靈師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對話。

陸乘風小心翼翼地拿捏著詞句,道:“剛才那個人,不知道是誰……”

“憑他是誰,中了我的毒箭,活不過今晚的。”鳳靈師眼中的柔情被得意取代,見陸乘風沒有說話,疑惑道,“以前,你不是罪討厭有人偷聽我們說話嗎?怎麼今天會手下留情?莫非……”

“沒有的事。”陸乘風手裏的青靈劍握得更緊。

“南宮豪之前一直以兄弟之情利用你,你不會忘記了吧?”鳳靈師麵帶薄怒,質問道。

“……“應對她的是沉默。

”乘風,”鳳靈師第一次這麼稱呼他,聲音變得溫柔婉轉,“你太善良了。善良和感情在我們身上,百害而無一利,有多少人因為一念之仁喪生?你明白嗎?”

陸乘風心髒一陣亂跳,踟躕片刻,喉骨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當年不是沾竿處收留了我,如果沒有遇到田豐,如果沒有學會狠毒和殺戮,我也活不到今天。”鳳靈師幽幽地道,言語間湧動著哀愁,“有時候,我想起手上沾了那麼多人的鮮血,那麼多人向我冤魂索命,我也害怕。但是,田大人對我恩重如山,我的命早就是他的了。”

”這麼多年,你就沒想過離開?”陸乘風問道。

“離開?我6歲父母早亡,早就沒有家了。離開又能去哪兒呢?”鳳靈師幾分哀傷幾分甜蜜地望著窗外,“粘杆處就是我的家。田大人一直對我那麼好……”

陸乘風背過臉去,不再看她的表情,心裏的那根刺紮得他生疼生疼。

不知何時,也不知以何種方式,他離開了天字1號房。漫步在將明未明、將暗未暗的初秋淩晨,感覺一種入骨侵肌的寒冷正慢慢把他吞噬,曾經麵對鮮血的坦然和踏實,此刻正被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雨一分分刷去,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空洞和落寞。

西天明月將落未落,數點寒星閃爍著冰冷的光,隻有手上的青靈劍傳來熟悉的涼意,始終不離不棄。

沿著淩晨的小鎮長街,他一路向北走去,依然沉睡在夜幕中的悅水鎮靜謐得隻剩下蟲鳴,悠長的古鎮裏隻有他一個人是醒著的。

正當他不知該去何處時,迎麵走來一個著青衣的女子,兩隻小腿上有兩個小口袋,陸乘風憑直覺知道裏麵裝的是兩柄匕首,而緊束的袖口也翻出一節,在月下寒光一閃,居然是一排毒針,這全副武裝的夜行女子正用嫵媚而大膽的目光看著他,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在她秋波般的眼神中滑過,雖然刻意隱瞞依然沒逃過陸乘風的眼神。

這女子好生麵熟!

就在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一陣幽香拂過,陸乘風忍不住心旌搖曳,這人的魅惑之術居然修煉得如此了得。

“公子身佩寶劍、步伐輕便,想必是習武之人,但見公子眉宇惆悵、似有不悅之態,想必最近遇到了什麼感情糾葛吧?”那女子妙語如珠,主動搭話道,柔媚的雙目神采奕奕、微笑的樣子當真比初開的花還嬌豔三分。

陸乘風禮貌一笑,心內卻被陌生人言中心事而不爽,道:”姑娘過慮了,我沒事。”說完就要離去。

哪想那女子並不介意他的不禮貌,反而微笑追問道:“這麼晚了,公子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