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接道:“若是我猜的不錯,這轎坐的必定是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女,否則她怎忍得住不掀簾看上一眼?”
要知皇甫少虹與少林護法這一陣龍爭虎鬥,實是武林難睹之事,軟轎坐的隻要是稍通武功的人,實在難忍的住不掀簾而觀,任無心衡情度理,猜的本是不錯!
哪知他麵上笑容還未消斂,百代大師雙唇啟動,尚未說話。
突見皇甫少虹急攻三招,暴退五尺、伸手探入轎簾,輕輕一招。
他手上似自懷取出一物之後方自伸手入簾。
怎奈他出手太快,連任無心這般目力之人,卻也瞧不出他手裏拿的是什麼?
但聞他口輕叱一聲,道:“無物無我……”
語聲突低,又說了—句不知什麼,然後身一側,急退七尺,讓出了轎前道路。
百代大師皺眉道:“皇甫少虹花樣倒真不少,不知他又在弄何玄虛?”
任無心卻已突然心動念,想起了一事,不禁失色道:“不好!”
這不好兩字方自出口,軟轎垂簾已無風自動輕輕飄起……
眾人隻覺—股幽秘飄渺,難以指摹的香風,拂麵而過。
一個以青巾包著滿頭青絲,身披純黑風氅,足踏純黑薄底小蠻靴,全身純黑,唯有麵容卻蒼白的不見絲毫血色的人影,便自這股飄渺的香風之,幽靈般飄出了軟轎垂簾。
她手足四肢,俱在那黑色風氅籠罩之下,全身瞧不出有絲毫動作。
但這一飄之勢,竟有丈餘遠近,當真有如乘風而來一般。
黑衣人與皇甫少虹,早已在垂簾飄拂之際,各各躍出一丈開外。
任無心與百代大師乍睹這黑衣嬌小之人,心頭各自一震,駭然脫口道:“素手蘭姑!”
他兩人是何等身份,但見到素手蘭姑突然自軟轎現身,也不禁驚得一呆!
但見她蒼白之麵容,絕無絲毫表情,—雙剪水雙瞳,亦是迷迷蒙蒙,宛如籠罩著一層水霧,夕陽斜映下,令人隻覺得這份驚人與神秘的形態,已美的不似人類,竟與人一種飄渺、迷茫的詭異恐怖之感。
要知絕醜固是駭人,絕美更是令人悚栗!
眾人但覺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各各退後了兩步,但又忍不住去看她。
也就在刹那之間,素手蘭姑嬌小之身形,已鬼魁般飄在那兩個白衣人百扶與百攜身前。
百扶與百攜亦知情況不妙,齊地大喝一聲,各各擊出一掌。
這兩位少林護法大師全力擊出之招式,其威力之大,自是驚世駭俗!
隻覺一股移山倒海般的拳風,宛如海嘯狂瀾般迎麵向蘭姑撞去,縱是當世第一高手,也難硬接這一招。
哪知素手蘭姑嬌小之身形,滴溜溜一轉,竟將這剛猛絕倫的拳風,消解於無影無形。
百扶、百攜雖然鎮靜功夫超人,但見到此等怪異神秘之身法,也不禁大驚,方待擊出第二拳。
驀地,那烏雲般之風氅黑影,伸出了一隻瑩白如玉,美絕人寰的纖纖素手。
輕輕一晃,一陣柔和的微風,隨手而起……
這情況筆下寫來雖慢,但自蘭姑軟轎現身直到此刻,也不過半句話的工夫。
就在此時,任無心、百代大師已雙雙振臂而起,齊聲喝道:“這女不可力敵,兩位師兄速退!”
喝聲兩人已閃電般掠來。
但饒是如此,還是遲了一步!
百扶、百攜乍睹素手一晃,那嬌小之人影,不知怎地,竟已到了他兩人身形之間。
這少林兩大護法聯手之勢皇甫少虹等兩人數百招急攻尚不能取勝,但蘭姑微一探步,便已破去。
百扶、百攜更是吃驚。
兩人拳掌又是一陣急攻,眼見業已擊在對方身上,卻突感著手之處,竟是空無一物,這黑衣嬌小之人影,竟似有形無質一般。
百扶、百攜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及。
隻見一聲驚呼,一聲大喝,百扶的身形,急退五步,百攜淩空一個翻身,掠出丈餘,但腳步方自落地,便已倒在地上。
白衣人一齊大驚,其又有三人便待聳肩撲上,突見一條灰衣人影擋在他們麵前三人目光轉處,大喜呼道:“百代師弟!”
百代大師沉聲道:“師兄們快退……”
隻聽任無心的語聲自身後傳來道:“扶起傷者,隨時準備退走!”
百代大師俯身望去,伸手揭去了麵罩。
隻見百扶大師麵容已然蒼白,但隻是受了驚駭,並未受傷。
而百攜大師嘴角卻已流滿鮮血,呼吸亦是十分微弱,見了百代大師,微微一笑道:“百……”一字還未說出口來便已暈厥在地,顯見傷勢極重。
少林高僧雖然俱是憂心忡忡,但也無暇再多探問他的傷勢。
五大護法為首之百維大師隨手取出一粒療傷聖藥塞在百攜口。
轉目瞧去,隻見一個書生般的少年凝神卓立在那黑衣嬌小之神秘女麵前,不禁皺眉道:“讓這位施主一人來對付這女魔頭,隻怕……”
百代大師知道這五大護法經年閉關,是以並不認得任無心,接口道:“他若無法抵擋,我師兄弟去了亦是無用他便是任無心!”
少林高僧一齊失驚百維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任相公居然還在人間,這當真是我佛慈悲,保佑善人,武林道必將得救了。”
那邊南宮世家人,聽得這書生般的少年便是名傳天下之任無心更是愕然失色。
有些人心還待不信,暗道:“莫非那任無心死了之後,此人被推出來假冒於他?”
但見任無心那股氣概,又不禁暗暗忖道:“看來任無心果真未死……天下武林除了任無心外,還有誰有此膽量,敢麵對我家蘭姑……”
隻因一路上他們已不止一次,親眼瞧過蘭姑的手段,所以早己將蘭姑視為鬼魅般的人物。
而這些大漢,又不過都是南宮世家之外圍人物,隻知奉命行事,難以參預機密,是以才會如此猜疑不定。
但皇甫少虹與那黑衣人卻早已知道任無心其實未死,此刻心並無驚疑。
皇甫少虹冷笑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任無心呀任無心,想不到你竟遠遠趕來送死!”
那黑衣人喝道:“任無心,你若能在蘭姑手下走上三招,便算你是個英雄!你可知道你那些狐群狗黨,早已大半死在蘭姑一雙素手之下……你強搶貞女,誘奸貞婦,作惡多端,江湖稍有見識之人,早已對你唾棄更有不知多少人要食汝之肉,寢汝之皮,我看你不如早些自做了斷,免得丟人現眼……”
原來他兩人亦是深深畏懼任無心之武功,生怕蘭姑難以得手,是以故意捏造出許多不堪之事,百般辱罵,為的隻是要分散任無心之心神。
百代大師聽得滿心怒火,嘶聲道:“這人胡言亂語,待老衲教訓教訓他!”
他雙臂一振,便待撲去,卻被百維大師一把拉住,沉聲道:“任相公此刻正值心神專注之時,師弟你切切不可出手,教任相公分心他顧!”
百代大師凝目望去,隻見任無心凝神卓立,對這百般辱罵,竟似是一個字也未曾聽到。
百代大師不禁暗道一聲:“慚愧!若非百維師兄提醒,我竟險些著了這廝的道兒。”
但見任無心雙目如電,瞬也不瞬盯在蘭姑麵上,右手掌心朝天成陽掌齊胸,左手掌心向地成陰掌齊腹,左腿半曲半伸,成微蹲之勢,右足足尖點地,腳背平直,做飛足之勢,身上衣袂雖然不住隨風飄拂,但身由頭至足,卻是動也不動,麵色更是凝重已極,生似泰山之石所塑之神像一般!
百代大師與皇甫少虹等人,俱是武林頂尖高手,一眼望過,便知任無心這一守勢之穩,當真是冠絕天下,傲視古今。
這數大高手窮心竭慮,也想不出世上有何武功能破得了他這一招式。
百維大師暗道:“阿彌陀佛,縱然找兄弟五人聯手合攻,隻怕也破不了它此刻隻要有人敢攖其鋒勢必斃於他的掌下!”
這少林高僧所學武功,亦是以守為主,所評自是權威之論。
要知任無心此刻這一招守勢,不但絕無—絲破綻而且全身上下,無論何處,俱都滿蓄反擊之力。
有如長江大河,滿河之水,俱如蓄勢待發一般,隻要對方一招攻來,這力道暴湧而出,對方無異將自身投入激流洪水之,立時便有滅頂之禍。
再瞧那蘭姑,雙手仍然聚藏在風氅之內一雙迷迷茫茫的眼神,卻漸漸露出神光。
原來她心神雖已迷失全無自主之力但對武功一道,非但半點也不癡述,反而有種神秘之威力。
此刻這身具無限神秘威力之人,顯然也對任無心這一招守勢大覺辣手,是以直到此刻仍末出手,似是要等到任無心精神鬆弛,招式間稍露破綻,才肯出手一擊,這一擊自是石破天驚,難以抵擋。
皇甫少虹等兩人深知蘭姑之能,見她竟也一反常態,遲遲不敢出手,口雖然越罵越是不堪,心下卻是越來越為驚駭!
兩人推想任無心究竟不是鐵打的身,精神必有鬆弛之時。
哪知任無心身雖非鐵打,卻有鐵打的神智。
直到了約摸頓飯工夫,兩旁瞧的人已是呼吸急促滿頭冷汗涔涔而落。
但任無心卻仍是神色不變,身形不動,直似縱然站上三五個月也無關係。
這時百代大師等人固是心頭怦然,悶的透不過氣來。
就連百維大師麵壁功深,那般的鎮靜功夫,也不禁手足冰冷微微顫抖。
忽然間,隻見皇甫少虹與黑衣人雙手齊揚。
兩人竟不聲不響,各自地上拾起一包銀封,奮力擲出,夾帶風聲直打任無心左肋右背。
兩人也明知此番出手暗算,難以傷得任無心,隻是要他心神微分,招式微露破綻,好教蘭姑乘隙出手,一擊致命。
百代大師等人自是大驚失色,怎奈驟出意外,不及救阻。
隻見那兩道風聲,勢如雷霆而來,任無心竟仍有如未聞末見絲毫不曾動彈。
眾人更是大驚,已忍不住失聲而呼。
哪知這兩封銀到了任無心身外一尺之處,突似遇著了一層無形的堅壁,竟被震得反激而出。
又聽砰砰兩響,一齊擊在道旁門牆之上,直打得灰土四濺,木板洞穿。
這兩封銀本身已甚是沉重,更加皇甫少虹等兩人擲出之力其力道是何等驚人。
別人縱然伸手去接,也未必接得住。
而他任無心此刻卻能憑護身之真氣,將之反震而出,這又是何等神功!
百維大師等人雖然久聞任無心之名,卻直到此刻才見著任無心之真實功力,都不禁雙手合什,低誦佛號不絕。
皇甫少虹等人更是大驚失色。隻見任無心仍是行似無事,卓立不動。
兩人對望一眼,但覺一股寒意自心底直衝上來。
就在此時,風突然隱約傳來一陣奇異之樂聲,聲音淒惋,令人斷腸。
皇甫少虹身又一震,隻見那蘭姑腳步已漸漸後退。
皇甫少虹突然掠到她麵前,伸手一晃。
蘭姑微一弓身,身形驟退。
眾人但覺眼前一亮,她嬌小的人影已無影無蹤隻有那軟轎垂簾猶在,不住拂動。
隻聽那黑衣人厲聲喝道:“任無心,今日饒你一命你等著吧!”
幾個黑衣大漢抬起軟轎,皇甫少虹微一揮手,一行人竟飛也似地向樂聲來路退去。
百代大師等人呆了一呆,齊齊擁至任無心身側,問道:“追不追?”
話猶未了,突見任無心身一陣搖晃竟撲地跌了下去,麵容立時變的—片蒼白額上流下汗珠。
百代大師等人瞧得目定口呆,驚心動魄。
這才知道任無心方才表麵看來雖仍行所無事穩如泰山,其實卻已是竭盡心力,苦苦,那素手蘭姑若是遲走一步此刻之情況隻怕已不可想象了。
任無心原地坐下,不敢移動,當即屏息靜氣,運功調息,眾人哪敢打擾,更怕那南宮世家人去而複返,各各分立任無心四側。
雖然關心任無心之安危,還不時要留意來路之動靜。
過了盞茶時分,任無心蒼白的麵色,才漸漸恢複原來之紅潤。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任無心遊目四顧,苦笑道:“好險……好險……唉,在下無力退敵,卻害得各位也擔了不少心事。”
百維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檀越休得太謙,若非檀越以身擋魔,老衲等隻怕早已陷於魔手,怎能逃得過這一劫?”
百代大師拍掌道:“正是如此,若非任相公你那一招妙絕古今的守勢,還有誰擋得住那女魔頭!”
任無心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瞞大師,在下方才使出那一招天地俱焚之時,心實無把握是否能令那蘭姑不敢出手?”
百代大師道:“她若是出手,還不是自尋死路,怕她做甚?”
任無心歎道:“大師有所不知,那一招天地俱焚看來雖是十分嚴密之守勢,但若遇上蘭姑這樣的高手,並非無法可破,那時這天地俱焚便名符其實變了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招式!”
少林高僧齊地心頭一涼,半晌做聲不得,百維大師又自合什道:“善哉善哉,檀越亦不惜以身陷魔,大慈大悲之心,小僧等委實景仰的很。”
任無心苦笑歎道:“大師又有所不知,這一招本是死穀二奇傳授於我,他老人家那日傳藝之時,已說過那蘭姑遇著這一招時,必定不敢出手,教我隻管放心使出……”
百代大師奇道:“如此說來,這一招除了守勢絕無破綻之外,莫非還有什麼神奇的魔力不成?”
任無心道:“這一招對你我而言,絕無神奇之魔力,但卻似給了蘭姑一個絕大之刺激,或是觸及了她心底某一點隱痛,或是啟發了她心底某一處回憶,她心神雖已完全受人控製,但見了這一招時,仍不免因激動而踟躕,由此可見,這一招必定對她之一生影響甚大,此點在下已可斷定。”
他沉聲一歎,接口又道:“方才我與她麵麵相對之時,隻見她目屢有靈光閃動,似是想起了什麼,終是因為迷太深,是以靈光一閃即逝,若是在下猜的不錯。她昔日必曾在這一招下受過重創,而使用這一招之人,必定又與她有極大之關係”
少林高僧們閉關多年初入江湖,幾曾聽到過此等詭秘之事。
不覺人人聽得目定口呆,心動神馳半晌做聲不得!
任無心道:“方才皇甫少虹手,必持有可以控製蘭姑心神之物,是以蘭姑便完全聽命於他,方才蘭姑還未現身之際,曾經自轎簾伸出手來一晃,那時你我還當是轎人出手招呼皇甫少虹,是以絕未想到轎人便是蘭姑,如此想來,必是那蘭姑在轎枯坐太久,已有出手之意,而皇甫少虹卻因時機未至,連忙趕過去,以掌之物製住了她……唉世事奇妙,我等單看表麵顯示之情況,便難免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了!”
百維大師忽然道:“皇甫少虹掌之物,必定與那一招天地俱焚,有極密切之連帶關係,老衲胡亂猜測,不知檀越以為如何?”
任無心擊節讚道:“大師之論當真精辟之極,我等若能知道那一招天地俱焚是誰所創,昔日江湖有誰曾使出這招神奇之極,也凶險之極的招式?隻怕便能連帶猜出皇甫少虹掌手持之物,你我如能猜出皇甫少虹掌所持之物,便可以控製蘭姑,設法恢複她的神智,那麼,便必定可以自她口探出一些有關南宮世家之絕大隱秘,唉!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一點之關係,實是太大了!”
百代大師沉吟半晌,緩緩道:“貧僧自首次闖入江湖走動至今日,已有四十餘年,江湖各門各派之武功,雖不敢說均有涉獵,但也略知一二,至於武林一般成名前輩英豪所留的招式武功也大約知道,卻從未聽過有這一招天地俱焚……”
語聲微頓,接口又道:“這一招天地俱焚招式如此神奇精妙,已可算是武林百年罕聞之絕學,隻要有人使出一次,便必將轟傳江湖……但武林與此招相似之招式,倒有不少,便拿昆侖式之江山一線封,敝門十八擒龍手之乾坤鎖龍式來說已是名震江湖之招式,但與這天地俱焚相較,仍不免大是失色,是以貧僧可以斷言,江湖隻要有人使出過這—招,必定不致淹沒無聞。”
任無心歎道:“如此說來,江湖隻怕真的無人使出過這一招了……”
雙目突然一張,目精光暴射,沉聲道:“說不定江湖曾經見過此招之人,俱已死在此招之下亦未可知……”
百代大師心頭一涼,失色道:“這……這……”
隻覺喉間堵塞,竟是說不出話來。
眾人更是群相緘口,心頭隻覺寒意漸生。
這時村人已將道路大致整理幹淨,便有人恭請任無心、百代、百維等人入屋待茶,言語感激之情,也難一一詳述。
那百攜大師傷勢之嚴重,竟使得任無心等這一般內家高人,群相束手。少林傷藥雖然名聞天下,但也隻能勉強保住他的性命。
眾人但見百攜大師氣如遊絲,奄奄一息,心情不禁更是沉重。
百代大師更知道傷在蘭姑手下之人除了蘭姑親手相救外,實是死路一條。
眼見百攜麵上已無絲毫血色,目幾乎流下淚來,喃喃道:“師兄呀師兄你一生恭謹木訥隻知事佛誦經,江湖事本毋庸你來出手的,你……你為何偏偏要出來……”
任無心道:“少林護法五老實是少林寺之重心所在,是以百忍大師以掌教之尊,寧可自己出山,也不願勞動護法五老,便是要五老坐鎮寺,不致動搖少林寺之根本,此刻少林五老竟盡數而出,實是武林罕聞罕睹!”
任無心忍不住歎道:“武林雖然群魔紛擾,但大師等身係少林本院之安危,關係亦是非同小可,大師們實不該輕身犯險,出山來的!”
百維大師雙目轉動,神色似是十分驚奇,道:“貧僧們此次出山,乃是任相公親柬相召由田秀鈴田姑娘親自送來……”
這少林高僧話未說完,任無心已是麵色大變,失聲道:“在下親柬相召?田姑娘親自送去?大……大師莫非弄錯了嗎?”
百代大師見他平日那般鎮靜從容之人,此刻不但麵色大變,而且語聲更是大見惶亂,便知此事之,必又暗藏一個絕大之陰謀包藏著極大之禍胎。
那百維大師雖然麵壁功深,此刻亦是惶然失色,大驚道:“那封書信莫非不是檀越所書?”
任無心搖頭歎道:“自然不是……唉!信上說的究竟是什麼?不知大師可否見告?”
百維大師道:“那封書信原詞原句,老衲已記不周全……唉,隻可惜我那百攜師兄,他本是狀元之材過目成誦,他雖也隻看過一遍,但他……他若是……”
說到這裏,這少林高僧縱已看破情關,卻仍不禁為之長歎住口,泫然欲淚,趕緊垂下頭去,低誦佛號不絕,百維大師說話之際百護、百扶、百衛三位大師,俱都守護在百攜大師身側。
百維大師語聲方住,那麵無血色,奄奄一息的百攜大師,突然張開—絲眼簾,緩緩道:“少林本院達摩堂護法大師佛前素鑒……”語聲雖微弱,但語句仍是清清楚楚。
任無心等人聽了這一句,便知他要以殘存之氣息,念出那封關係極為重大的書信,當下俱都屏息靜氣,凝神傾聽。
寂靜之,隻聽百攜大師低微之語聲,斷續著念道:“大師佛法弘毅,虔誠事佛,早已天下知聞,無心常恨不能親聆教訓,是所至憾……”他每念一句,都要喘息數聲,念到這裏,更是喘息咳嗽,難以繼續。
任無心惻然道:“大師何必自苦如此,不如請百維大師大略敘出信之意……”
百攜大師慘然一笑,道:“那書信字裏行間,說不定大有破綻線索可尋,老枘雖恨……雖根難以眼見王師成功,但亦願以此殘身為天下武林同道獻出最後一份心力,也好安心。”
這沉痛的語聲慈悲之心腸,俠義的胸襟,使得任無心等人更是愴惻,不禁一齊垂下頭去。
隻聽百攜大師接著道:“自百忍、百代大師以降魔為誌,出巡江湖,百祥大師佛駕西返後,少林本院,多賴大師維護,為天下武林坐鎮此一武學發源聖地扛胡同道莫不深感於心,然日來江湖魔勢日益猖獗,正所謂:道長一尺魔高一丈吾輩雖已盡全力,亦不能盡阻魔勢。無心雖知大師佛駕不踏塵寰,但實需大師降魔之力,更素知大師悲天憫人,慈悲心懷,既有兼善天下之能,必不致做獨善其身之舉,值此非常之際,無心才大膽相求大師,暫以執經之手,掌屠魔之刀,出道江湖,普度眾生,則天下蒼生幸甚,無心幸甚……”
他斷斷續續念到這裏,氣息已更見微弱胸膛起伏急劇的喘息幾聲接著又自念道:“又及:唯大師已定降魔之行,但望衣以白色寬袍,覆以白色麵罩,以與南宮世家之黑衣魔道相徑庭,來日白長黑消,光明戰勝黑暗之日,行將必見,無心敢不額手以慶。江南任無心沐手恭呈……”
書信至此,方自結束。
百維大師長歎道:“此封書信,不但寫的情並茂,而且詞意真摯,是以老衲等接信後之第二日,便束裝而下少林……”
忽聽百扶大師驚呼道:“師弟……百攜師弟……”
百維大師失色回首道:“他……他……他怎地了?”
百扶大師垂首道:“百攜師弟已圓寂了……”
緩緩伸出雙手,蓋起百攜大師之眼簾,與百維、百衛、百護、百代諸大師一齊跪下。
要知佛家最重證果圓寂。
此刻百攜既已西歸,百維、百扶等人雖是他的師兄,仍然跪下相送。
任無心等人見這少林高僧本已傷重難支,竟不惜以僅存之精力,一字不漏的念出了那封書信,以致精力枯竭而死,俱都感佩悲痛不已,不禁隨著少林諸僧之後,肅然跪倒。
室頓時響起經誦梵唱之聲,隨風飄飄四散。
室外之人,竟覺風似有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檀香之氣,隨著經誦梵唱之言傳出,也都不禁垂首默然低誦:“我佛慈悲……”
跪倒長街之旁。
夜漸深沉,緊閉之門窗,亮起了燈光。
香煙氤氳熒熒孤燈畔,少林諸高僧,盤膝而坐,麵容俱是十分沉重。
任無心肅然道:“百攜大師雖已西返,但典範卻已長存人間,隻因他臨去前所念出的那封書信,已今在下解破數點疑團。”
語聲微頓,緩緩接道:“在下本在懷疑,我等值此魔勢囂張之際,本應盡量掩飾行跡,大師等為何卻以白衣故示行藏,如今在下才知道,這原來竟又是南宮世家所施的毒計,好盡誅異己,否則江湖豪傑這般眾多他們又怎能看出究竟誰是他們真正的對頭?”
百代大師心下亦自恍然,拍案怒喝道:“好陰毒之計謀,隻是……哼哼,江湖英俠之士,代有人出,無論是誰、永遠都殺不光的!”
任無心歎道:“聽那皇甫少虹等人言下之意,此毒計之人,除了大師們外,還不知有多少?更不知有多少人已遭了他們的毒手?最厲害的是,此計絕非單線發展而是雙管齊下……”
百維大師凜然道:“此話怎講?”
任無心道:“他們以此方法,將各門各派精銳誘出,逐個殲滅,使得各門派基本重地,防守無人,他便可以強大之武力,將各門各派幹百年來造成的基業,一舉而消滅,教各派元氣永難恢複,那麼,南宮世家便必將成為武林獨一無二的雄主,使得江湖大門派都要臣服於他。”
少林高僧身齊地一震,麵麵相覷驟然失色,百維大師終年虔誠事佛,哪裏會想到南宮世家竟有這麼毒辣的手段,這麼大的野心。
任無心緩緩道:“尤有甚者,他們此舉隻怕不但為的要大傷各派元氣,甚至要將少林、武當這些名字,永遠在武林消除亦未可知!”
百維大師惶然道:“如此說來,貧僧們即便急速趕回少林,還不知能否挽救此場浩劫……唉,貧僧等實已方寸大亂,還望任相公予以明示!”
任無心一字字緩緩道:“此時此刻,大師千萬回去不得!”
少林高僧們不禁齊地大奇道:“此話又怎講?”
任無心道:“南宮世家必定先要將江湖所有的對頭,完全殲滅之後,才敢動搖各門各派之根本重地,在下若是猜的不錯,南宮夫人此刻必已將門下所有精銳好手,以及七十二地煞人,分成了若幹支隊伍,在江湖四下遊擊搜尋,看她竟連蘭姑也調派出來,可知他們必已將傾巢而出隻是此刻這許多支隊伍,定必然分散在四方,實力還未集,我們即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他們逐個擊破!”
百代大師拊掌道:“不錯!”
任無心目光閃動,接道:“但大師們此刻若是趕回少林,南宮世家必有警覺,說不定立時便會將那些分散的力量,集合為一,那麼,這力量之大,吾輩便再也無法抵擋,更無法摧毀,他們若先以這力量集對付少林,隻怕……唉!隻怕少林寺古刹叢林,便少不得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
少林高僧們雖然鎮靜功夫超人一等,此刻也不禁聽得汗透重衣!
百維大師合什道:“幸好吾輩人,還有任相公來識破他們的奸計,指點吾等迷途,否則……隻怕江湖俠義之士將無噍類。”
百代大師道:“如此說來,我等此刻還不能采取任何行動不成?”
任無心道:“我等此刻,雖必需裝做對他們之陰謀一無所知,免得打草驚蛇,但暗卻必需加急行動,全麵布置。”
百維大師道:“任相公算無遺策,無論如何布置,貧僧無不聽命!”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不敢!”
笑容一斂,立刻接道:“第一先由少林具名,飛柬各大門派留守之人,全部暗集合於少室嵩山!這一支集合的力量,任何人都不能輕視,即使南宮世家來犯,亦可抵擋,我等再隨時留意嵩山動靜,萬一稍有驚動立時趕往馳救,但此計劃又必需注意兩點,一是定要加急進行,刻不容緩二是定要嚴守秘密,泄露不得,隻因我等實力究竟不如對方,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和他們全麵硬拚,做孤注一擲之衝突,免得將武林實力,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