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坐四個人,車廂的擁擠情況可想而知,我左轉看見抿唇沉默的嚴寒,右轉看見閉眼假寐的邊疆,至於江陵,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時而要扭過頭來看後麵的邊疆。

“邊疆,這禮拜六我生日,你能過來麼?”江陵終於耐不住寂寞開口說。

邊疆慢慢睜開眼睛,後知後覺道:“你生日啊,不過我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另外生日快樂。”

拒絕得多麼幹淨利落啊,我扭頭看了眼邊疆,正好和他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他漆黑漆黑的眼瞳在這有點昏暗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明亮,就跟天上那星星一樣。

我有些心慌,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麼,然後我扭頭跟嚴寒嘮嗑:“嚴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嚴寒不冷不淡地瞅了我一眼,然後說:“我打電話給大胖,他告訴我的。”

大胖是我們九班體型最彪悍的一個男生,所以我們就稱他為大胖,另外他在邊疆導演的《新版杜十娘》裏扮演一位路人兼任劇組裏的雜活處理人員,這廝格外崇拜嚴寒,所以對嚴寒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按在嚴寒身上。

我無聊地繼續這個話題:“大胖買手機了嗎,真好。”

嚴寒顯然對我這種沒有營養的話不感興趣,隻是輕輕應了聲,算是回應我了。

估計嚴寒對我態度冷淡,坐在前頭的江陵輕笑出聲,她在邊疆那裏碰到的釘子也終於在我身上找到了平衡感。

因為嚴寒對我這態度,我心裏不是滋味,腦裏又不受控製想到他跟夏悠親親我我地在四手聯彈,心裏更是不是滋味得一趟糊塗。

所以我也打算沉默了,車廂的氣氛壓抑得不行,估計司機大叔也察覺到了,為了防止意外發生,踩了好幾下油門,沒過幾分鍾就到了羅曼別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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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嚴寒跟我都在這裏下車,隻剩下邊疆一個人在車上,他跟司機報了一個地址,然後將車門狠狠地關上了,便長揚而去了,江陵想跟他說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

嚴寒送我回到夏家門口,然後也特別瀟灑地要轉身離開,我不死心地對著他的背影追問道:“嚴寒,你在生氣嗎?”

夜裏的風挺大的,把我校服吹得沙沙作響,我的人影跟投在地上的樹影重疊在一起,像是冷濕了地麵。

“沒有,別多想。”嚴寒轉身說。

我說:“你現在的樣子明顯是在生我的氣,我能不多想麼,嚴寒,你把我當傻子看嗎?”

嚴寒笑了下,這笑容在藍色的路燈下顯得輕輕淺淺的:“沒多大的事情,就是……”嚴寒頓了下,看著我,繼續說,“小薇,別跟邊疆在一起,他那種家庭不適合你,到時候受傷的是你。”

我笑:“那你說,什麼家庭適合我。”

嚴寒沉默不吭聲,跟我說了句“早點睡”後,便消失在這濃濃的夜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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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家,夏悠還在琴房裏聯係上台表演的曲目,而一向休息時間很早的夏盛泉,還在客廳裏看報紙。

其實如果這個家裏少了我,然後再多一個女主人,一定會評上“五好家庭”的,可惜萬事不能如意,有時候我就想,如果我的親生母親還在世上,我在夏家的處境會不會變得稍微好過點,是不是也有這樣一位親人,在我晚歸的時候責備我的同時給我準備宵夜。

“回來了?”夏盛泉從報紙裏抬起頭,問道。

我解釋說:“因為排練話劇,所以晚了。”

夏盛泉點了下頭,沒繼續搭理我,我瞅了他一眼,然後上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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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晚會來得很快,夏悠早在前天已經準備好了上台表演的禮服,一套米黃色的修身長裙,上等的衣料質感勾勒出她初具模型的女人身材,露出了她白玉蓮藕般的手臂。

同時,我也看到邊疆給我準備的服飾和兩截道具胡子,心裏感到很淚奔,不過邊疆卻笑得像一隻狐狸似的,瞎眼似的誇我穿得好看。

嚴寒穿了一件黑色禮服,襯衫領子上套著一個深色的蝴蝶結,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我有點被驚豔到,恨不得多看他幾眼,不過當看到夏悠過去給他整理蝴蝶結的時候,恨不得自插雙目滾到一邊去。

然後突然有點欣賞江陵,如果她是我,說不準就能把事情擱在台麵上解決,不會像我一樣,在心裏腹誹個不停,把自己弄得像是從黑暗裏走出來的陰暗少女。

夏悠和嚴寒的四手聯彈是第一個上場的節目,黑壓壓的大禮堂裏,我坐在第二排的位子,所以我能特別清晰地看到夏盛泉居然坐在了我前麵的嘉賓席上。

我讀初三那會,夏悠常跟我說話聊天,聊她的玩具,聊她拿了多少獎杯,聊她每次比賽或者表演,夏盛泉都會親自給她捧場。

老實話,那時候我挺羨慕的,雖然在文藝體方麵我沒什麼天賦,但是我在學習方麵找到了門道,比如辯論賽,比如數學競賽等等,我也想著夏盛泉能親自光臨現場。不過年少的心有時候是挺無知的,不過無知也有無知的好處,我成績因為努力進步上來是事實,事情有點南轅北轍,但是也在同一個點上交彙了,我的努力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