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橫不知如何是好,瞧著荊裂,希望由他出口拒絕。
“你得知道……”荊裂向童靜說:“我們此後將要穿州過省,四處漂泊。你要跟我們學,就得跟著我們走。”
“我知道。”童靜用力地點頭。
“此外你也應該曉得,我們兩個都是武當派的仇敵。跟著我們,凶險非常。”
“我也知道。”
荊裂撫撫下巴的短胡。他指一指燕橫。
“還有一件事情你未必知道:要習得像他這樣的劍技,不是你願意學就行。要具有‘先天真力’的天分。你以前學不好,也許不是你的師父差勁,而隻是你沒天分。”
這句話終於令童靜動容。但不一會兒,她又咬了咬下唇,眼睛恢複堅定。
“有沒有天分這回事,得要練過才知道。”童靜說時的表情像個小男孩。
荊裂聽到不禁又笑起來。他朝燕橫說:“她有點像你呢。”
燕橫和童靜一聽見,臉頰再次漲紅起來。
“要我們教你,就得答應一件事。”荊裂正色說:“即使隻是教了一天,我們要是覺得你沒有這種天分,就會叫你走。我們叫你走,你一句話也不得再說,就得走。”
童靜興奮不已,笑容燦爛,猛地點頭。
“荊大哥,你不是認真的吧?”燕橫愕然地問。
荊裂卻沒回答他,拿起船槳轉身就走。
“還有答應一件事。”荊裂走著又說:“別叫我們師父。”
他回頭一笑:”我們還年輕呢。叫聲大哥就行了。”
荊裂丟下他們,往船頭那邊走過去。
虎玲蘭還是站在船首,默默地吹著江風。
“你有什麼打算?”荊裂站在她旁邊問:“要回去薩摩嗎?”
虎玲蘭仍然沉默。兩人無言站在船頭。
好一陣子之後,她才終於開口:“我已經回不去了。”她轉過頭,直視荊裂。“除非,帶著你的頭顱。”
荊裂不以為意地微笑。“可是經過那一晚……即使現在我答應跟你決鬥,你也再斬不下手了吧?”
兩人同時想起,那夜兩人背對背躲在暗巷時的情景。
還有,孫無月臨死抱著江雲瀾,而他們兩人都無法斬下去的心情。
虎玲蘭不置可否。但等於已默認了。
“你也殺了武當派的人。”荊裂說。“你一天留在中土,一天都有危險。”
“盡管叫他們來找我好了。”虎玲蘭右手撫在刀柄上。
“戰鬥,需要同伴。”荊裂說著就離去。“即使是像你和我這種人。”
虎玲蘭看著荊裂步去。
又想起兩年前那個在大雨晚上,閃電照亮的背影。
複雜的情感湧上虎玲蘭心頭,有如此際拍打船身的江潮。
回到船艙的房間,荊裂盤膝坐在床上,從枕頭旁拿出狩獵用小刀,把船槳橫放腿上,開始在槳上雕刻橫紋。
一口氣在船槳上刻三道紋,這可是首次。
但這三道橫紋,並非跟舊有的一起排列,而是另外找個空位刻上。
因為這三道刻紋,是要獻給那幾位跟他同生共死並肩戰鬥的峨嵋武者。
荊裂咬著牙,用力把小刀切進堅實的槳身上。
他不知不覺,流下了無聲的眼淚。
兩天之後,葉辰淵率領武當遠征軍,登上峨嵋山。
——江雲瀾沒有隨行。他那一夜回到成都的客棧,就宣告除去自己“兵鴉道”的資格,次天獨自一人啟程返回武當山。
葉辰淵一行人,直到步入峨嵋派總本山“鐵峰樓”的正堂大殿,一路之上,無人攔阻。
在“鐵峰樓”大殿的主座上,峨嵋當代掌門“神龍八槍”餘青麟緊張地正襟危坐。
他身後一個兵器架子上,橫放著一柄鍍金大鐵槍,正是已滅亡的青城派前代掌門呂存忠送贈峨嵋之物,象征峨嵋派具有與“巴蜀無雙”青城派無分軒輊的地位。
餘青麟心裏早就預備了一大堆要與武當派結盟,共同稱雄武林的說辭。
但結果一句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葉辰淵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進入大殿的廳心,高舉代表武當掌門的木令牌。
身後的“兵鴉道”弟子,隨即把一物拋出。
那物事在地上骨碌碌地滾過。當最後靜止下來,全場峨嵋師長弟子都看清那是什麼的時候,“鐵峰樓”的空氣像結了冰。
孫無月的人頭。
——誠如荊裂所說:榮譽和驕傲就是守護武者之心的城牆。一旦退讓了半寸,就如城牆出現了無可修補的裂痕,隻有邁向崩潰一途。
一天之後,“鐵峰樓”的牌匾被拆下燒毀,改掛上一個新的名字:
“武當派峨嵋道場”。
武當派至此完全征服四川一省武林。
距離“天下無敵”,又接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