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陰陽裏見真笑,尋聲處聞完鴛(1 / 2)

萬曆五十三年,秋。

布木布泰坐在金絲紅稠的床帳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紅紗團龍的帷帳,上麵掛著金龍追鳳的香囊;鎦金的青玉花樽旁擺放著琉璃香爐,正飄著嫋嫋熏香……一切的講究都是她這個從遼闊草原上來的蒙古族少女從未見過的,她很想去摸一摸金絲楠木麵的正桌,可是太多的禮儀束縛著她,使她隻得別扭地坐在那裏,安安靜靜。

“可是在正殿中麼?”這時,門外響起了一個柔和又不失威嚴的女聲,輕輕柔柔卻又讓人肅然起敬。一個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傳來:“回娘娘,正是在正殿之內。”

“知道了,你下去吧。”那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有一些欣喜。“奴婢告退。”小丫頭恭恭敬敬道,隨即響起了輕如細蚊的腳步聲。她走遠了麼?布木布泰暗想。門卻突然被推開,從門口走進一個貴婦,年齡略微大些,約二十三四歲,一雙丹鳳吊眼,黛眉微抬,朱唇紅潤,麵若桃花。一身華服繁綴,珠寶頭飾,雍容華貴。純金的飛鳳步搖隨金蓮微移而左右搖擺,發出悅耳好聽的聲音。那女子盡管麵露喜悅,卻仍不失一身威嚴,此時正快步向布木布泰走來。布木布泰剛欲行大禮,就被那貴婦一把扶住,隻聽那貴婦道:“好女兒,不認識我了麼?”說著已是噙著兩包淚水,朱唇卻微微上揚。

“您……是……哲哲姑姑?”布木布泰一驚,抬頭,隻見那婦人一顫,兩行清淚流下,就要擁布木布泰入懷,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沒想到你竟也難逃命運……卻被嫁到這種地方來!”

“姑姑……”布木布泰似是被姑姑博爾濟吉特.哲哲的話觸動了心腸,也梨花帶雨地哭了訴起來:“好姑姑…我怎又是情願受他們擺布的?然而我與你一樣,為了我博爾濟吉特氏的榮耀,為了我科爾沁部落的安寧,隻好棲牲自己…我又何嚐不知,和親之苦楚?”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親人,回不到故鄉,布木布泰的心中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

“好女兒…委屈你了…”聽了布木布泰的話,哲哲抬起了霧蒙蒙的雙眼,凝視著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女,惋惜道,“也虧你想得開些…不過…還是可惜了…這明爭暗鬥的生活,可不是人過的…”

“怎麼,現今形勢很嚴重麼?”布木布泰一愣,擦了一把眼淚,道。

“你還不知道…如今的後金,可是一淌泥水,沒人敢沾惹。汗皇駕崩,子嗣爭位,亂成一團。八王雖用計謀爭占上風,但是…唉,最令人擔憂的是你家的十四爺,由於曾被先汗議儲,又是大福晉所生,才智過人,因而成了我家八爺的眼中釘,肉中刺,被逼死母親,手上僅管鑲白旗,若不是一直安分守己,避讓有加,恐怕早已是…唉!以後你我兩人見麵,恐怕也不是益事了!”“…這…”布木布泰慌了,她從未想過事態竟會如此嚴重。自己未來的夫君處境艱難,要時刻提心吊膽,為生死擔驚受怕,而將他逼上絕路的人,竟是眼前這位比自己早嫁到後金,為同族女眷的姑姑、博爾濟吉特.哲哲的夫王:愛新覺羅.皇太極!布木布泰看著眼前憂心衝衝的婦人,再想到今後的處境,欲哭無淚。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你我本是同族,我自然不會棄你於不顧。何況近來十四爺一直安分守己,八爺是愛才的人,隻要十四爺無奪位之心,我再多加勸解,他定不忍再對十四爺再行苛責…唉,我知道這不公平,可是這天下又有什麼是公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