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染不知是怎麼的就走出了貓頭寨,那雖說不是占地很大的一個地方,可幾十條條陌生的路錯雜盤著,難免就會繞錯了道。天曉得,今兒是怎麼了,她居然就這麼容易的走了出來,而且連她自己都渾然不知。
“夏小染,你要去哪?”跟在他後頭的京軻終於開了口,一路上,他見她心事重重,喊了她好幾遍都不見她理會,也怪那傷口開始作祟,京軻便沒在她身上動心思。
“夏小染,聽到我說話沒有!”見她還是不理,京軻又道。
這下,丫頭有動靜了。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京軻一眼,蹙眉道:“你怎麼還在這裏?”
“我怎麼不能在這,這路又不是你的。”
“那你跟著我做什麼?”夏小染麵無表情的道。
“嗬,你現在就過河拆橋了?為了你你看我現在傷得多重!”
“喂,京軻,你話好好說,什麼叫做為了我?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下心的好不好,我都叫你小心暗器了。”夏小染瞪了他一眼,這家夥純粹就是來找茬的,真是的,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莫名其妙回頭看她來著。
“你確定你那時候叫的是我?”看向夏小染,京軻道。
那樣的惡魔式笑容夏小染明白是意味著什麼,她冷冷哼道:“反正我說了要小心暗器的。”
“你是說了,可你當初叫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你管我叫誰,反正是你不小心的就不要全把事賴在我頭上。”夏小染急了,她心裏清楚她當時叫的是姓宮的,可這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心現在都糾結成那樣了,他居然還要揭她的傷疤!未免也太殘忍了吧?
“反正我不管,是你害我受的傷你就得負責。”京軻居然也學會和人鬧別扭。
隻可惜,夏小染不是好唬的菜,這招對她,沒用。
“憑什麼啊!”
真是的,她到底哪招惹他了!憑什麼要她對他負責啊。
一大活人的?怎麼負責?難不成要她以身相許?
開玩笑!
夏小染一副懶得理他的表情,望了京軻一眼,提腳轉身離開。
“夏小染,你別走!”
“憑什麼啊,腳長在我身上呢,你憑什麼命令我啊!”再嚷嚷一句,我就跟你急了,你信不信!夏小染喊道,哪裏顧得上京軻臉色變來變去的精彩戲段。
“就憑我現在受著傷,還是因為你!”
“你哪隻眼睛看到你是為我受的傷的!平野京軻,不要以為你是皇帝就可以隨隨便便誣賴別人,那暗器分明就是衝著你去的,我好心好意提醒,你現在倒好居然說是我害的。”好吧,夏小染還是夏小染,當真受不了一點小委屈,小布丁點的事靠上她,正常情況下都會沒玩沒了的,就好比如現在這樣。
“做人要講良心的,你摸摸你的良心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害你受了傷,如果是,那好,你現在捅我一刀我們扯平,如果不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相幹,誰也別再招惹誰……”
“你怎麼可以這樣,好說我也把你從虎穴裏解救出來,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的。”
“我這又不是工廠要什麼苦勞,再說這功勞苦勞的我可受不了你一個皇帝這般折騰的。”
“喂,夏小染,有你這麼跟病人說話的嗎?你沒看見我還帶著傷啊。”
“看見啊,可我沒覺得你傷得有多重啊,不然這會子這麼還有閑工夫跟我吵!”
聽到這話,京軻嗬嗬一笑:“是不是要我躺著你才知道我傷得多重?是不是我非要暈過去你才明白事態嚴重?!”
俊朗的臉上,笑意苦楚,夏小染微微一愣,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可是你莫名其妙轉過頭看我做什麼?知道我喊的不是你的名字,你轉過頭幹什麼!你這不是活該挨刀嗎?”無奈的歎了口氣,夏小染口吻已沒剛剛那麼強硬,確實,京軻受傷應許跟她掛鉤的,又突然想到最初在飯菜裏下毒的人,她就頓時一陣寒戰。
“我那不是擔心你嗎?你以為我沒事喜歡挨刀啊!”平野京軻忿忿道,他的目光微帶著怒火,卻似乎不怎麼忍心朝夏小染發泄。
“你擔心我做什麼?我又沒事,再說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這個家夥,是不是越線了,這事他該管的嗎?
“夏小染!”
“平野京軻你怎樣啊,沒事不要用宮弦夜的口氣跟我說話好不!真受不了。”夏小染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沒看到她現在正煩著嗎?幹嘛有事沒事就用宮弦夜的口氣跟她說話,和剛剛開始一樣,做個偏偏貴公子多好!
這家夥真是讓人惹不住想揍,好好的皇帝他不當,學別人耍什麼無賴。
“宮弦夜。”一抹不易察覺的光在京軻眼裏閃過,他似笑非笑道:“你喜歡他?”
走在前方的夏小染頓時停下腳步,她的眉頭緊蹙,拳頭握起,咬牙道:“誰喜歡他了,你知道什麼啊!”
“難道不是嗎?”
“不是不是不是!”
轉身怒視著京軻,這種被當場猜透心思的感覺,夏小染很不爽,尤其對方還是平野京軻。
看她如此激烈的反應,京軻一呆,他怔在原地許久,才緩緩開口,半信半疑的問:“你確定你真的……真的不喜歡?從來都沒有喜歡過?”
“非常確定!”夏小染斬釘截鐵,眼神堅定不移。
平野京軻的心微微怔了一下,他看向夏小染的目光多了許多的猜忌和迷惑。嘴角一絲笑意牽強勾起,“你如此絕情的說宮弦夜可是會傷心的哦。”
“他傷心關我什麼事,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你不知道就不要跟我在那亂扯。”自己說出這話的時候,夏小染心裏也是莫名一痛。抿了抿唇,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朝京軻發這個脾氣。
“染兒……”京軻低低吟了句,他的眼神錯綜複雜,帶著許多的不確定,“你不在乎嗎?他傷心你真的不在乎嗎?”
咬著下唇,夏小染轉身打算不再理會京軻。天知道,他的藏著哀傷的眼神和迷人沙啞的聲音跟宮弦夜多像,天知道,夏小染就因為他短短一句話,就覺得快窒息了。不爭氣的咬唇,夏小染這才驚覺自己的手一直在發抖。
在乎?在乎如何?在乎了,不過是徒增了煩惱,什麼都不會多出的,宮弦夜和她就算是郎情妾意,海誓山盟又如何?在這個世界,感情對她來說,都過於奢侈了,她根本不敢渴求。更何況現在,宮弦夜在哪,她都不知道,別說他對她是什麼心意,就是她自己現在也都還不肯承認那份已經開始萌發的愛戀。
“京軻,你不要管別人那麼多事。我們也沒有什麼親密關係,有些東西知道你也沒好處。”夏小染淡然的回了京軻的話,她的表情沒有痛苦沒有悲傷,隻是極其安靜坦然。
“可是……我想知道,他……也想知道。”在夏小染提腳欲離的時候,京軻開口了。
他……
一個字足足叫人震撼了,夏小染微微握上拳頭,淡笑道:“你不要跟我你的他指的是……”
話還沒有說完,京軻就飛快的接上,他目光帶著期待,“是,就是宮弦夜。”
話語重重的敲擊著平靜如鏡的心底,隨即泛起陣陣漣漪。呆傻的站在原地,夏小染倏忽覺得全天下都亂了。
“如果,此時此刻是他想知道答案呢。”京軻再一次重複。
“你怎麼知道他想知道答案。”回頭看了他一眼,夏小染不解的回問。
“因為他說過……他是魚,你是水,一輩子,若是要活著就必須有你……”
夏小染很幹脆的瞪了他一眼,什麼爛理由啊。真是無語死了,真要告白的話找個美好一點的比喻可以不?
魚啊水啊,什麼的,實在是俗到家了。
“平野京軻,你有空幫我轉告姓宮的。你告訴他,他不是魚我也不是水,他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他傷他的心,我流我的淚,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還有就是,你沒事不要跟我再提起這個名字聽到我就煩!”
一口氣說完,也不想在意京軻現在是什麼表情,就直接扭頭走人。
人這輩子,最痛快的最痛苦的就是快刀斬亂麻了。隻是,有句話說,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這情絲還是趁早拔了才能落得清靜。
“可是他說無論如何,今生今世他就認定你了。”京軻的聲音極輕,他表情淡然,看不出哀傷之色,也毫無失落之意,就仿佛夏小染的答案他一早就料到了般。
可惜這話,夏小染並未聽到,她隻是茫然的大步向前不知要往哪裏,不知能往哪裏。京軻一直尾隨其後,“喂,你去哪?”
“要你管!”
“我不管你,可你得管我啊,你看看我這傷,現在還疼著呢。”
“你是皇帝,我隻是賤民,可不敢高攀。”
“可是你是夏小染啊。”
“錯了,我是歐若傾!”
“反正我不管,我隻就認你這人,不管你叫什麼名字。”
懶得理你!
天微亮,梨園……
“司寒呢?”司瑉左看看右望望,卻還是沒有見到某人的影子。司祈將他拉到一邊,冷冷的道了句,“你擋道我的路了。”
“我故意的你沒看出來啊。”司瑉樂嗬嗬的道,“怎麼?這麼急難道趕著去見紅黛?”
“怎樣?不行啊!”
“行,當然行了。有個女人就忘了兄弟,我還能說什麼呢。”司瑉歎了口氣,一副可惜又可憐的模樣。
“誰有女人了,我是去辦正事,少在這裏無聊閑扯了。”司祈一臉黑線,語氣多了幾絲怒意。
司瑉倒是將他這一臉的怒氣當作透明的,繼續唉聲歎氣,“你們兩個現在就美好了,一個有綠雲,一個有紅黛,就剩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了。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小姐現在要是在這,那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無聊寂寞的了。”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好了不要談小姐的!”
“老爺現在沒在這的呢,我說說想想念念也不可以啊。”司瑉無辜的撅嘴道,一臉的委屈。
“當然可以了,還是司瑉最好了,不像有些沒有良心的,我走了也不掛心……”
一個聲音在他們二人身後聲音乍起,夏小染從屋簷上華麗麗的降落,笑顏美好的看著頓時呆傻住的兩個人。
做夢?幻覺?眼花了?
司瑉明顯的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上下的打量著麵前這位身著華麗,衣裙飄逸的女子,顫抖著手推了推也怔愣住的司祈。
“喂,為什麼我和你會出現在同一個夢裏啊,那個人,是小姐?真的是日思夜夢?!”
“…….”在司瑉吐出那句話的時候,司祈則是很不給麵子的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想和你夢在同一個夢裏呢。”
“…….”夏小染當場無語,她一個大活人的,什麼時候變成夢中仙子了……
“為什麼大門不走房間不住的,我們要爬狗洞,躺房頂啊。”京軻也跟著從屋頂一躍而下,這是那張絕美的臉上滿是埋怨。
“我好像沒有求你跟著我耶,你那麼多抱怨幹嘛?”
真是不爽,去哪這家夥就跟到哪,甩也甩不掉。
“說了你要負責的。”
“……隨便你!”白了京軻一眼,夏小染轉頭看下那兩隻還沒有晃回神的,暗自道:你就跟吧,我看你還能在我身邊呆多久,遲早滾回你的南清去!
“我說,三年不見,不認識我了?”回到正題上,夏小染淡然一笑,徑直走到司祈和司瑉身側。
那樣的笑靨,那樣的眼眸,是她沒錯,可為什麼現在看著還是覺得像是在做夢。
平野京軻看著夏小染是身影,眸裏盡是笑意。
三年,染兒,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現在,你回來了是嗎?如果不是夢,那我再也不會……讓你偷偷離開了……
“你……真的是小姐?”司瑉危險的看著她,眼裏忽閃著分明就是懷疑。
“如假包換。”夏小染笑,用力的拍拍司瑉的肩膀。盡管司瑉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心微微抖了一下。
“啊,痛……痛!”失聲尖叫,司瑉吃疼的皺眉,看著夏小染的表情頓時明朗起來,“小姐,三年不見,你的力氣怎麼還是那麼大啊。”
“哪有啊。”聽到這話,夏小染立馬羞答答的露出蘭花指,她捂嘴偷笑,倒是嚇到了當場的三位。
有種石化的感覺,司祈嘴角抽搐,道:“小姐,你還是正常點說話吧。你這樣我們的心髒受不了……”
“知道受不了那就不要嫌棄我的力氣大嘛。”用手拍了拍司祈的手臂,夏小染露出惡魔式的微笑。
這一拍力道可真不小,就連習武的司祈都微微感覺到痛,他苦笑著看著夏小染,一臉無辜,道:“小姐,我什麼都沒說啊。”
“沒說不代表沒想。”揚眉笑了笑,看向站在一邊不明意味的看著她笑著的平野京軻,夏小染皺眉不解的問:“喂,那邊的,你半天站著傻笑著幹嘛?”
“終於記得還有一個我了嗎?”沒有怒意,隻見京軻淡淡的笑著。
他一開口,司瑉和司祈紛紛將目光投到他身上。
“沒有聽錯吧?”司祈蹭到司瑉耳際低低的問了一句。
“廢話,那個家夥的聲音我怎麼可能忘記。”司瑉低低回了句,帶著敵意的目光掃向平野京軻。
夏小染雙手環抱,霸氣十足,“我說,你那麼大一隻,誰能把你當透明的?”
“染兒說笑了。”依舊笑得謙和。
我說,平野京軻,你到底笑給誰看啊,假麵具男,太虛偽了吧。
忿忿的撅起嘴,夏小染把目光別向別處。眼角的餘光收到司瑉和司祈怪異的目光,她秀眉微皺,嘴角揚起邪邪的笑意,“怎麼?我又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看到夏小染嘴角那個熟悉不過的弧度,兩人頓時豎起一身雞皮疙瘩,紛紛甩甩腦袋瓜子,異口同聲道:“沒有沒有……”
“沒有?”狐疑的看著他們,夏小染雙眼危險一眯,上下打量著司祈,怪異的笑容立馬浮上秀麗的臉上,“真的沒有?”
見他們搗蔥似的點頭,夏小染心情大好。昨夜幾乎一宿沒睡,馬車也是一路顛簸,到梨園的時候,更是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帶著京軻做了些什麼傻事,隻這會看到許久未見的司瑉心情倒是極好。
有樂子可尋,再困也隻是說說而已。
嘴角的笑意延伸到眸底,夏小染覺得自己穿越這些年就是一個長而美好的夢境,虛虛實實有些抓摸不定,感情雖還沒有做好去觸碰的準備,但她總歸覺得自己也是美好幸運的。
好在不是淪落到皇宮大院去做誰的妃子替身,好在周遭的大多數人對她還算不賴,好在就算孤孤單單一個人還有回憶可以複製思念。淺淺的笑,夏小染輕蹦著,就在轉身的刹那,笑意僵在臉上,慢慢收起的弧度如今兩片薄唇微張。
她身遭的三人見她表情如此變化紛紛順著她的眼線,將目光投落到不遠處的魚池邊。
沐子軒就這樣華麗麗的出現在眾人的眼中,三年未見,那家夥已豎起白玉發冠。比起那年,那雙邪魅惑人的眼眸竟變得憂傷無神。欲能招買人心的臉龐雖然依舊絕美妖豔,可夏小染還是覺得少了當年某種道不明的氣息。
“他怎麼會在這?”目光直直的鎖定在沐子軒身上,夏小染問道。
京軻心下一緊,看著夏小染的目光尤為複雜。
“基本上每天都在的啦。”司瑉回話,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這話什麼意思?”
梨園現在倒成是沐子軒的家啦,什麼叫做基本上每天都在的?
“這三年來他基本上每天都在這裏的,就是……一直在這等小姐的意思……”小心回答,小心的看著夏小染的反應,司瑉怕是自己又說錯什麼話,惹她不快。
“等我?”夏小染迷惑的問了句,隨後皺眉道:“我記得我沒欠他錢啊……”
“…….”眾人當初無語。
“小姐啊,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司瑉都急了,這幾年,他也是看得明沐子軒的心思的,睹物思人嘛,就是不知道老爺是怎麼答應讓他進這後院的?
“我隻是記性不太好,可是我記得真沒欠他錢。”夏小染一臉無辜,好像真有人冤枉了她一般。
“我沒說你欠他錢啊。”司瑉一副我敗給你的表情。
“那他等我幹嘛?”夏小染依舊不解。
“染兒,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站在一邊的京軻突然開口,可卻立即招到夏小染的瞪視,“我不是說過嗎?染兒不是你可以叫的!”
“可是……”京軻話還沒有說完,這時候,有人插話了。
“染染。”
聲音從身後傳來,夏小染沒有留心聽,隻是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幹嘛啊,沒事不要……”,沒事不要‘叫我’這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她一回頭就見到沐子軒哀怨的眼神。
神啊,請你告訴她,這是什麼狀況吧。
“染染,你……”沐子軒看上去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啊,隻是這會夏小染插話進去了,她嘿嘿笑道:“狐狸,你怎麼也在這啊,真是巧哈……”
嗬嗬,真是無巧不成書。
夏小染尷尬的笑著,見司瑉和司祈居然借勢開溜想開口大罵又覺得不好,隻一個人心裏急。這兩混小子,這時候居然跑得比誰都快。
“染兒。”
“染染……”
兩人話音剛落的時候,目光直視了對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