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椛丟下木棍,像個小孩子似的吊在耿浚脖子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淚一把流,將積攢已久的委屈,盡數宣泄出來。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泠椛以後聽話便是,哥哥不要離開泠椛,別不要泠椛……”“傻丫頭,哥哥怎會舍得丟下你呢!都是哥哥的錯,給你賠禮,原諒哥哥好不好……”耿浚聽得心疼,撫著泠椛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清澈明朗的聲線終於有些波瀾。心中無比的自責,這件事本來自己也要責任,原是要泠椛稍息穩重些,哪知被自己越弄越糟,愧對爹和姨娘在天之靈!泠椛坐在耿浚懷裏,抽噎地坐直身子,半信半疑的看著耿浚:“真的?哥哥不會因為有了娘子,就不要我了嗎?”耿浚聽了哭笑不得,摸出一條白潔的錦帕體貼入微地抹去泠椛一腦門的大汗:“傻子,你是我妹妹,骨肉至親,怎麼說不要就不要呢?就是哥哥以後成親了,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疼你的!”“如果是鐵梨呢?也不會嗎?”泠椛不死心道。耿浚愕然,原是為此事煩惱,怪不得一向聽話的妹子,怎麼就變的如此刻薄了呢!這的確應該怪自己,當初認鐵梨為妹妹,讓鐵梨跟泠椛擠一間房時,都是自己擅作主張,難怪泠椛會誤會!一邊撚著錦帕寵溺替她擦淨眼淚鼻涕,一邊細心的解釋道:“這事兒也怨哥哥,當初認鐵梨作義妹時沒有你商量,才讓你生了誤會,哥哥想著你和鐵梨相差不大,比較好來伴兒,就替你找了個姐姐,也好替我多看著你不是!”鐵梨坐在一旁,知道泠椛對自己有成見,也不好出言安慰。聽到泠椛如此堂而皇之提到自己,心中微微一顫,答案呼之欲出,豎著耳傾聽,既迫切卻又膽顫,終於還是了了,心就像呼了一根倒刺,越想小心翼翼,就越發刻骨蝕心。果然,無微不至的疼愛,絕非骨肉至親,絕非纏綿悱惻;就如那條潔白的錦帕,永遠都隻是給最重要的人拂塵!泠椛心滿意足靠在耿浚懷裏,嘴裏還不停地抽噎,壞壞地將流出的鼻涕蹭到耿浚胸口。窺到鐵梨落寞的神情,果不其然對耿浚有非分之想,便邪惡的撒把鹽:“我不信,我要你發誓,往後不管是誰,你都不許丟下我!”“好好,發誓,我發誓你總給相信了吧!”耿浚實在拿這個妹妹沒辦法,懲治了幾天,心疼得不得了啊!指天為證道:“我耿浚向天發誓,無論將來發生任何,遇見任何人,都會全心全意疼愛耿泠椛,決不食言!如有違背……”“行了,我信了,信了還不行嘛!別張口閉口就詛咒自己!”泠椛連忙捂著耿浚的嘴巴,隻是立個誓言,怎還發起毒誓來了呢!幸好捂得快。看到鐵梨絕望的神情,心情頓時豁然開朗,現在總算是死心了。“就你鬼精靈!”耿浚一個指頭嘣在泠椛腦門上,長舒一口氣,小祖宗總算安撫下來了:“都十二三歲的人了,還成天窩在哥哥懷裏哭鼻子,也不嫌丟人,快下來!”泠椛跟塊牛皮糖似的黏在耿浚衣服上扯都扯不下來,嬌聲嬌氣地膩歪道:“不要,我要一輩子待著你身邊,做你的貼心小棉襖!”耿浚怕是上輩子欠了這小祖宗的,這輩子才圍得她團團轉,隻好無可奈何妥協了,不過被最疼愛的人依賴的感覺還不錯。“下不為例,要是傳出去了,看誰還敢娶你。”一手摟著泠椛一手撿起地上的野味繼續烤,這心疼歸心疼,訓斥的話終歸要說的:“待會烤焦的地方就是你的,一天到晚隻會使性子,將來……”“將來沒人敢娶我!咱家家底豐厚,你還擔心養不起一個老閨女嗎?!”泠椛的耳朵都聽出老繭了,這麼多年了兄妹,不用想就知道耿浚要說什麼。“你這丫頭才出來多久,上哪兒學得一腔怪語!”耿浚此刻心裏感慨萬千,好端端一個千塵未染的姑娘,變成了滿口糙理的鄉下丫頭,好歹耿家在鉞國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耿大哥,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啊!我們一路同行至此,且又遇泠椛意趣相投,話自然說得開,這耳睹目染在你那裏怎麼就成了一腔怪語呢?”古笙遞過一隻串著野味的木棍給鐵梨,見她一臉的失魂落寞,想必是被耿浚的一席話所致,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古笙用肩輕輕挨了挨鐵梨,讓她當心火上的野味,繼續嗔怪道:“我和鐵梨,一個是荒山村姑,一個又長住野嶺深閨之中。莫不是責怪我們帶壞了泠椛!”耿浚麵上略有尷尬,連忙為自己喊冤叫屈:“笙姑娘這哪裏的話!泠椛性子頑劣,爭強好鬥,卻得了林伯母和姚老前輩庇佑和鞭策,還有你和鐵梨愛護。不然,以泠椛的性子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亂子,感謝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生出嫌隙來!”鐵梨機械的轉著木棍,魂不守舍盯著火堆發神,聽著自己名字在耳邊卷起一陣漣漪蕩回心神,似被驚雷擊靈,陰霾全散,抬眼換上至甜的梨渦:“浚哥哥,怎又謝上我了呢!這裏麵最應該言謝的應當是鐵梨才對……”古笙兀自轉著木棍,聽著鐵梨又要自憐自哀,著實讓人生出多少同情,茫茫人海左老三是死是活無處可尋!看到鐵梨能夠釋然的對待心中的情愫,心裏卻說不出的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