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了屋,就興奮地取出一大罐子酒,朝方孝孺揮了揮:“先生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方孝孺瞥了瞥小譚帶來的包袱,沒有做聲。
“先生和我喝幾杯吧,反正我今天活幹得快,沒有其它事兒。”
“哦?”方孝孺勾起嘴角,“是活幹得快,還是有人刻意讓你幹得少,好讓你來找我呢?”
聽者倒酒的手顫抖了一下,碗裏的酒撒在桌上,明晃晃的一片。
她抬頭,正好對上了方孝孺深不見底的眼眸。
“先生……早就猜到了?”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與一個囚犯交朋友。”
小譚咬緊了下嘴唇,不敢再看方孝孺的眼睛,聲音也夾雜了哭腔:“先生,我承認我是奉命而來,但我確實想交先生這個朋友。”
方孝孺奪走小譚手中的酒碗,然後灌下了一大口酒,惆悵地望了望房間的大門:“我不會寫的,別讓我討厭你。”
“那,先生還需要我做什麼?我想替先生做點事情。”小譚始終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知道你迫於生存才做這些事情,我想請你幫一個忙……”方孝孺的眼神在門上停留著,過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請你在合適的時間,保護一個叫方聖的人。”
第二日。
姚廣孝披著一身袈裟,緩緩走進關押著那男人的房間,嘴角浮起一抹笑。那男人正坐在椅子上,頭都不抬地品茶。
“先生好興致。”姚廣孝開口說道,說話時慈眉善目的樣子倒真像出家人。
“滾。”
男人抿了一口茶,茶葉在杯底循環著打轉。他的眼神銳利得刺人,完全不是個儒生的樣子。
“好,”姚廣孝坐在男人對麵,“既然先生開門見山,那我也就直說了,先生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這詔書,非先生你寫不可。”
“就這樣?”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過,我不會寫的。”
“我這是在給你留退路啊先生,你總不希望被誅九……”
話音未落,男人已經將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茶水濺濕了他的褲腳。他凶神惡煞地瞪著眼前的人,麵對姚廣孝詫異的眼神,他從容而悲壯地說著:
“誅我十族又如何?”
姚廣孝嘖了一聲,趕緊退出了房間。
“叛賊方孝孺,誅十族!”
男人依舊在品茶,看著傳旨的太監,露出了不被察覺的苦笑。
方家人的血在那一天染透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