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霽山的路,很熟悉。隻不過,往日獨自一人,即使心有牽掛,但也無人送行。
坐在馬車上,望著漸行漸遠的京城,望著城樓上久久直立的白衣,直到馬車已經看不到那繁華的京城,看不到那城樓上的人,我才收回視線。
遊塵並未與我同行,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倒真是放心我不會半路潛逃。
霽山依舊山青水綠,即使盛夏已過,但絲毫沒影響它的風景。
久別重逢,沒想到上次京城一別,如今再相見還是在霽山。
和遊弦然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省去了多餘的寒暄。
正準備擦肩而過,遊弦然突然猝不及防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回眸與她對視,才發現不知何時整日喊她五師姐的小丫頭已經不經意間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五……五師姐。”遊弦然垂眸,薄唇緊抿,帶著說不出的執拗。
“這幾月不見小師妹,倒是生疏了不少。”我裝作若無其事一如既往的調侃道,畢竟我和遊塵之間的矛盾我都沒搞清,又怎能連累她牽連其中。
“……”遊弦然看著麵前的人,洛弦笙的笑意雖未達眼底,但也沒有意料之中的嘲弄,仿佛時間還定格在從前,沒有南國,沒有江大人,她們也不曾踏出霽山。
“別多想了。”我眯著眼笑了笑,自然的摸了摸她的頭頂,手離開時,滿意的看著被我摸得有些炸毛的頭發。
“……”遊弦然低頭笑了笑,在洛弦笙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她洛弦笙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總感覺小師妹有哪裏不對。衣服如常,連發髻都沒變,哪裏不對呢?我暗自打量,正巧撞上她抬眸時一閃而逝的異色,心中有了幾分思量。
也不再和她過多糾纏,便直接回到之前住的院子,這時候我院子中的梨花早已謝了,落入塵土,分不清哪是飄零的花,哪是歸根的土。
推開虛掩著的門,昏暗的屋子透過門縫射入陽光,我才發現遊塵坐在我屋裏已經不知做了多久了。他就像老僧入定一般,隻差一串佛珠和木魚。
他似乎是聽到開門的聲音,抬眸望過來,不正常的黑色瞳眸便把我鎖在他的視線裏。
我麵色不改,對於這位不請自入的“客人”也就當做了擺設,自然的推門而入。
“你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遊塵低聲問道,像是自言自語。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直覺和依據告訴我,我和遊塵也許在他的記憶裏就很早相識了,隻不過換了一個如今換了一個身份,他認得我,我不記得他罷了。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遊塵似乎對上一個問題並沒有過多糾纏,輕聲問道。
“一舉一動牽吾歡喜。”我自然的說出,就好像這個答案已經在心底藏了多年。
“一舉一動牽吾歡喜……”遊塵一愣,他好像看到記憶中的那個姑娘站在樹下眸中帶笑,說不出的女兒家的嬌俏。如今卻意外與這站在門口的人兒重疊交加在了一起。遊塵垂眸輕聲低喃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要把這句話刻在心底那塊堅不可摧的頑石上。
“遊塵,其實你救我那年,我便覺得一見如故,但是我從不相信巧合,我也不想再過多打量以前。你救我,我自心存感激。可是曾經我當你是救命恩人也好,師父也罷。隻不過是因為你待我極好,我不想因為所謂的前塵後事,驚擾這一段塵緣。”我看著他,小時候我心性便頑劣,我爹便經常把我送去廟裏去抄經文,以求讓我心靜,導致我雖然有時候不正經,但關鍵時候還能有些做派。
“……”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執念,洛弦笙剜心剔骨之痛又豈是人人能受之?
“你好生休息,為師……在下不打擾了。”遊塵默了默,起身與我擦肩而過。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背負的不是塵世的記憶,而是連我也說不清的東西。
遊塵雖然與我鬧僵,但是飯菜還是照送不誤,用過膳後,我簡單的收拾一下我這幾月沒住的屋子,收拾好後,在書架上找到了許多泛黃的宣紙,取出一張,平鋪在桌上,研磨提筆寫下第一段話。
霽山吾院白梨花落,憶駱府花下見南堯,隻此一眼,便誤了終身。
我的記憶好像跨過了層層歲月,永遠都停留在過去。沒有陰謀潮湧,也沒有四麵楚歌,唯有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