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驤覺得這夥計有趣,就點指道,“你現在有別的事要忙嗎?”
“沒有別的事,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再拿個杯子來,坐下,陪我說說話。”
“哎喲,這可不敢,公子若嫌悶,小的就站在這兒陪你說話就是的了。”
“坐下,坐下,仰頭跟你說話,太費勁。”
夥計趕忙坐下,道,“哎喲,小的坐這兒,可是得罪公子您了。”
李驤抬手指指窗外,“聽說,這裏有個公義堂,你知道嗎?”
“哎喲,公子啊,提起這公義堂啊,在這裏要說不知道的可真沒有,也就是像你們外地來的不知道,您瞧這碼頭塢渡,全都歸公義堂管,這往來船隻,本地的不說,外地的船要想靠咱這塢渡口,先得經過公義堂同意,要不,任你多大勢力,都靠不上岸,哦,就連咱這座酒樓,名義上也屬公義堂的。”
“名義上?”
“是啊,我們老板也是公義堂的人,他開的店當然也就屬公義堂了。”
“我知道這洛陽漕運關係重大,特別糧運都要經過此處,這塢埠應是官府管理才是,怎會是公義堂掌管呢?而且,我看這塢壩上還有許多官兵巡守,你是不是把公義堂捧得太高了?”
“噫——,公子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沒錯,這裏是官府渡口,可是,這卸船裝貨的人可不是官兵吧?這來往運貨的船隻不是官府的吧?噯——,對,這些人和這些船可都歸公義堂管著,官府和公義堂是官民合作,誰都離不開誰,公義堂若是不高興了,官府還害怕幾分呢。”
“原來公義堂有這麼大的勢力?”
“當然了,嘿嘿,其實公子啊,實話跟你說吧,公義堂也是有後台的,沒後台,哪能撐起這麼大的門麵呢?”
“哦?誰是後台?”
“這後台,其實咱洛陽幾乎人人都知道,就是安陽鄉侯,侍中石崇石大人。”
“石崇?原來是侍中大人,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豪富啊,聽說他曾和皇親國戚鬥富,卻無人能鬥得過他。”
“那是當然了,您瞧瞧這裏就知道了,誰又能鬥得過他呢?”
“那麼,這個公義堂是由誰來做主?”
“有堂主啊,堂主叫胡達,執掌公義堂十幾年了,他是總堂主,還有幾個分堂,隻要是水上駛船的,都歸這幾個分堂管。”
“哦,那麼穀水是由哪個分堂管?”
“穀水,那是劉黑子的堂口,小堂口,劉黑子又是個不太愛管事的人,他的堂口一直不太興旺,最興旺的,要數許大棍,張老四,還有王耙子這三個。”
“這……這都是他們的綽號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綽號,凡正咱都這麼叫的,咱不像你們有名有字的,咱都是窮苦堆裏長大的,自小到大也沒個像樣的名子,就這麼隨便起個一直叫下來了,就像總堂主胡達吧,原來是叫胡大,他在家排行老大,現在是有些身份的了,就把大改成達了。”
“這三個堂口這麼興旺,一定有不少人來投他們吧?”
“是啊,他們是總堂主的三員大將,許大棍專管的塢渡碼頭,張老四管著河麵船隻,那王耙子就特別了些,做的是洗船的活。”
“洗船?”
“是洗船,哎,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洗船,這是咱這邊的行話,其實就是查船,凡是外來的船進咱這洛水都得查一遍船,看看你是官運還是私運,有沒有挾帶違禁的貨物,當然,無論官運還是私運,凡是被查的船,都要交上些銀兩疏通才能過關。”
“這查船的事,應是官府來做的。”
“官府查官府的,公義堂查公義堂的,各發各的財。”
李驤搖了搖頭,“如此苛斂,終會窮竭民力,伏危禍於將來啊。”
夥計沒聽懂李驤的話,也不好問,隻道是感歎生財有道,就有些興奮,繼續道,“這洗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官府查船是乘著官船,打著官旗,穿著官衣,沒人敢阻攔,任由官人查看,可咱這些人去了就不行了,常年往這兒駛船的倒是懂得事理,該怎樣交銀子就怎樣交,那些不常來的和窮算計的,他看你是平常百姓打扮,就阻擋你,或是快劃逃走,那樣,就得來硬的了,所以啊,王耙子的手下大都是一群不怕死的亡命徒,誰見了誰怕。”
聽到這裏,李驤的眼神忽地一亮,“王耙子?應是位了得的人物吧。”
“那是啊,沒本事哪能當上堂口老大,哪能帶得住一幫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過呢,他這人就是有一點不好,太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