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原來雄霸北方的大炎隻能屈居於第三了。
南清宮裏,鳳玖歌陷入憂思。
練青瑤在一旁接著續言,當天他們談論七國之事一直到午膳時間方歇。
秋盡冬來,寒暖更變。
在聶長風昏睡的三個月裏,左江客一直時不時的來診斷用藥,太平侯的上傷勢也漸漸好轉過來。
到了當年小寒時節,聶長風終於睜開了眼睛。
聶夫人高興極了,但是在夫侯迷惑的眼神裏好像還帶著幾個月前的驚異,或者怨氣,或者大傷之後心境的轉變。
他的一雙深邃幹枯的眸子裏,一片茫然。
聶長風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那塊石頭了?”還附帶著詢問了其餘幾個一起受傷的下屬兄弟。他的雙腿還未完全恢複起來,隻能借助聶夫人或者拐杖的力量下地在屋內走動幾步。
聶夫人解釋道:“那一天救完夫君和幾個傷兵之後,王上也不知該怎麼處理這塊會說話的石頭,在第二天的時候,遂將它收入王宮曆史館中去了。”
那日,鳳玖歌並沒有告知此事緣由,當時隻隨意對聶夫人編了個謊話。因為他出自曾經約定的王室宣言,不能透漏關於七大家族的任何事情,好讓這些神異的力量徹底退出人類曆史的的舞台。
“王宮曆史館”。
聶長風眼中有一絲不解,王上怎麼會將那妖石封存在王宮曆史館裏?但他知道,作為隸屬於枳子城七神殿下的王宮曆史館,專門用來封存人類曆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史料。同時,封存進王宮曆史館裏的東西,常人一輩子是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了。
他不知道的是,王宮曆史館本來就不存在,在七神殿旁修建的王宮曆史館隻是天下共主為掩蓋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虛設出來的。有人曾暗闖王宮曆史館,都是有去無回,世人隻道是曆史館內有奇人異士,守衛森嚴。 在當初七大家族離開鴻蒙大陸時,暗布下一種名叫靈虛幻境的陣法。
這種陣法就連七國王室和枳子城共主都不能解開,隻有七大家族,或者斑狼團和金雀衛兩大神奇力量同時存在,聚集合力施以裂雲術才能破解。而王宮曆史館作為掩蓋上古古道術的存在,平時的功能都隻是共主或者七大王室將一些超出人類理解能力的東西投入靈虛結界裏,它們從此將消失在一片虛無境裏,這是七大王室和枳子城共主所共同遵守的規則。
聶長風剛醒過來的幾天裏,整天望著窗外發呆。等到走路不再需要人攙扶的時候,也隻是在侯府裏慢轉幾步。
侯府裏的廊橋、畫簷、池塘邊已經積滿了白雪,仆人、丫鬟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他的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大氅,在雪中駐足停看。這滿天鵝羽一般的雪花,似要將他淹沒。
這個冬天再也不能有往昔歲月裏的美麗裏,他雖然在左江客的救治下撿回了一條命,但從今往後,他再也不能捏動他的鯨雲槍了。
人生起落須臾間,世事滄海變桑田。
沒有了鯨雲槍的聶長風,隻剩下苟延殘喘的活法了,而這種活法從來是他不屑為之存活的。他伸出雙手,去觸摸這寒冷的冬天,雪花落在他的手心裏,頃刻間化作一點冰涼,冰涼是他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溫度。
他不甘!
聶長風卷動衣袖,撾過聶夫人手裏拿著的鯨雲槍。
“侯爺,左先生囑咐過我讓你不要多動,隻能靜養。”聶夫人手中的鯨雲槍已經到了太平侯那雙膚色蒼白的手裏。
聶長風隻一個大動,勉強使出一招穿雲捉月。腳離地不足一尺距離,隻聽得咣當一聲,鯨雲槍被甩落在一旁,而聶長風也倒地不起了。
聶夫人趕忙上前去攙扶他。
聶長風的臉上滑下兩行淚痕,眼淚落進了這滿地的雪海裏,頓時消失不見,如同幾滴水珠融合進了一片汪洋。此刻,他的骨頭像是被蠱蟲侵食過一般,綿軟無力。
在這片鴻蒙的蒼穹裏,寒雪落下。仿佛它們也是人世間飄零的落花,從前的嬌豔富貴都頃刻之間化作了虛無,從此隻有空空的靜默。可它們本就漂泊天涯,寒月悲笳,哪裏又能感受這衰落的淒涼。
聶長風終於不再掙紮了,他安靜了下來,依著聶夫人手臂的力量緩緩地站起了身體。
“雲姝,扶我回房間吧!”經過剛才的一點折騰,聶長風已經感覺身如浮萍,氣若遊絲。
“侯爺不必憂心,以後雲姝會陪伴在你的身邊,寸步不離。”聶夫人在一旁寬慰著衰落的太平侯。
兩個人踏著厚厚的雪層,一步步朝著房間裏去了,身後隻留下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
鯨雲槍遺落在雪地裏,孤獨的像是被主人拋棄了一樣。沒有多長時間,就被洶湧墜落的白雪埋葬了,隻剩下一條凸出來的雪痕,槍尖上的破布紅纓還有一絲殘留在外,像是死人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