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風率領著他的輕騎兵,飛騎奔離了王城,一路尋著那戰火聲,卻久久不見敵方一兵一卒。
聶長風率領的騎兵出城已經快兩個小時,五百輕騎已嘶掠過快半天程的距離,依舊不見任何動亂。
大家都膽戰心驚,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罷休。
終於,披著白甲,穿著銀袍的騎兵隊被枯草河擋住了去路。他們也聽得清楚,這戰亂聲就縈繞在這無邊無際的枯草河河岸附近。隻不過此刻他們似身處千軍萬馬之中,戰馬都被擂鼓聲激的前蹄朝天,嘶鳴不斷。由於離得這響徹天際的聲音越近,反倒辨不清它的來源了。
時下,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聽得見任何風吹草動,士兵就將矛戈刺向那方。輕騎隊的人不見敵兵,卻誤傷了自己人不在少數。
聶長風扽住坐騎的韁繩,充滿勁力的雙腿緊緊夾著馬肚,那戰馬驚得四蹄亂飛,卻隻得在原地打轉,昂著頭咧開嘴嘶鳴。
忽地,聶長風聽見後方草地裏一聲怪獸的吼叫聲甚是清晰,他攏過韁轡,一杆銀槍便刺了出去,隻見槍尖碰到的地方一簇簇火星直冒出草地。不曾刺到異物,卻引燃了旁邊的幹草。
時值野風正盛的朔秋季節,火勢在風的助力下迅速蔓延。他們還未來得及撤離,就已經身處在一片肆意的火海裏了。被燒傷的戰馬長長哀鳴,兵士摔落馬下,棄了長槍,一個個燃燒著的王城護衛在枯草河岸上狂奔,喊聲撕心裂肺。
聶長風命令眾人向逆風一側驅馬,他和一小隊人馬迎著火勢愣是衝出了火海,跳進了枯草河裏。被燒傷的人馬跳進枯草河的一刻,戰馬因燒傷太過嚴重,除了馬身還殘留一些軟肉之外,四條馬腿都已經成了灼焦的木炭,外層的骨灰在水中化開一繞繞黑色的煙絲,仿佛墨滴濺入清水,隻是,這淒涼的水墨太讓人心痛了。
五百騎兵,四百餘人葬入火海,不足百人衝出了火海,但因傷痛溺水而亡者又大半,最後和聶長風一樣還喘氣的已經寥寥無幾。
聶長風強忍住燒傷的腿部,爬上了岸灘,看著眼前這漫無邊際的荒原,漆黑的如同魔鬼的臉,可怖的如同吊死的鬼。
望著這荒原裏,一灘灘灰燼,一具具焦屍,他的五百騎兵隊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葬身在枯草河岸的荒原裏了。再看看自己身邊活著的幾個人,哪裏還有一個完完全全的人樣。一股熱淚湧上心頭,一路向上,最後在他絕望的眼睛裏如瀑布一般落下。
他作為將軍,這是他的無能,竟然都沒有見到敵人的影子,就這樣活活讓近五百多條鮮活的生命瞬間消失。思想平生,十七歲當上衛將軍,十八封將,二十歲獲封枳子城太平侯,統領十萬王城精兵外加一個王城護衛營。沙場十年來,保王城免於戰亂百餘回,不料,而今卻落得個身敗名裂,卻連個敵人是誰都沒有弄明白。他心有不甘,看著眼前這荒涼的墳場,心中立下誓言要查清這場詭異的戰爭。
此時,戰火已熄,勝敗已分。
他的五百騎兵,如今隻剩下身邊不足十人,全都已經成了殘廢之人。就連他也不例外,一條腿已經被燒的血肉模糊。
聶長風扶著長槍,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侯爺,侯爺,你不要過去了……”
“我們快回王城吧……”
“這詭異的戰火……”
身後那幾個殘在竭力勸他們的太平侯。
聶長風空洞的眼神如同長滿了絕望草的淵藪,睫毛絆住了淚水,不再狂流。忽然從他絕望的眼神裏生出一絲淩厲,越發強烈,堅定著朝著荒原的中央走去。
在烏黑色的荒原上,一個拄著拐杖的瘸子正在一步一步地挪動著破碎的殘軀,那一杆威武的銀槍已經落寞成一條衰老的拐杖。可是,這一刻,這拐杖好像比它以前出神入化的長槍時更加偉大,或許是因為聶長風給了它悲痛的力量。
聶長風記得自己剛才分明聽見了一聲淒絕的怪獸的吼叫聲,他從來對自己的耳朵有莫大的自信,這十年來沙場上的征戰練就了他‘驟雨聽梨落’的本事。
是的,他的確聽見了一聲怪獸的喊叫,確切地說是一聲慘叫。
他一步步走向了迸放出火星子的原點,一杆銀槍將大地敲擊的一輕一重,這音節回響在枯草河岸的荒原上,如同美妙的天籟之音。
聶長風走了許久,終於到了剛才戰馬站立的地方,這一處的枯草早已被野火燒盡了,隻剩下光禿禿的地皮裸露在這夜空下,顯得淒涼。
聶長風還是鼓起了勇氣,附下身去查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