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的枯草河岸,百裏荒原,河水還在汨汨地流,亙古不變。
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一堆奇形怪狀的石頭,聶長風知道一定是自己的銀槍撞上了這堆石頭裏的某一個,才會引起邪火導致後來悲慘的一幕。此外,那一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石頭,剛才這詭異的戰亂聲就是來自它。
聶長風一隻手手扶著槍,另一隻手拂開地上的灰堆,忍著火海裏的疼痛跪在這堆石頭裏,一顆接一顆拚了命地翻找著。他一點定要找到那塊可怕的石頭,將它碾成粉末,撒在這枯草河岸的荒野上,來祭奠他五百將士的亡靈。
突然之間,他的眼睛裏閃出一絲喜悅,他的雙手顫顫的捧起一塊一拳大的石頭,那石頭棱角分明,呈正十二麵體狀,如同被人精心磨洗了千萬年一般,從它的正中心散發著幽幽暗暗的紅光,透過各個棱麵閃現出一絲絲的邪光。
再對比其它的石頭,顯然,他手中這與眾不同的一顆一定就是那顆有魔鬼力量的石頭。
聶長風臉上露出欣慰與滿足的笑意,昂起頭,對著這荒蕪的星空喊嘯道:“兄弟們,一路走好,我會將這石頭的粉灰撒在枯草河裏,讓它給你們陪葬!” 說話間,他的眼淚又一次撲簌簌的落下,如暴雨吹落的梨花,飛似的炫舞著落下。
或許是過度的悲傷蒙住了他的雙眼,遮迷了他的心竅,他把那一夜的末世歸結到這顆詭異的石頭之上。
枳子王城的城牆立著一個焦灼的身影,他的眼睛一直看著聶長風那五百輕騎出征的方向。
共主在泠風中袈著一件秋衣佇目而望,在這朔秋時節的深夜裏也覺出一絲清寒來了。
“王上不必心急,有太平侯親臨戰事料是無甚差池,請披上這件裘衣吧”一位臣下替共主後背披上了一件輕裘。
“長風已經出城好些時候了,怎麼還不見歸來?” 共主兩隻玉手輕輕攏了攏肩上的輕裘,思忖著說道。
“聶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十年來未曾失過大小一戰,王上還是寬些心意吧。”
此時,枯草河的方向傳來的戰馬嘶鳴的聲音愈發的強烈。滿空裏縈繞著戰場上兩方交戰的聲音,這一定是大捷的戰聲。
共主蹙著的眉心終於寬解了,兩手敞開著說道:“聽聽這聲音,真是大快人心,等長風回來,孤要好好的賞他!”
身邊的幾個大臣見王上如此興意,也都一致附議道:“聶侯一定會大勝而歸的!”
一聲聲飲槍刺破敵方兵士盔甲的聲音,一聲聲如怪獸般的嘯喊聲,一切勝利的聲音都隨著失敗者最後的哀嚎聲消失了。
天地之間,枳子王城再一次回到平靜安樂的狀態。深夜裏全城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們此刻都在歡呼,護衛營又打了勝仗,他們的太平侯將快回來了。
共主的臉上再一次升起祥和的王氣,他的太平侯還是一如既往的驍勇善戰。
就在大家歡呼雀躍的時候,聶長風和他的營隊卻遲遲沒有歸來。共主大開城門,在城內為他設的慶功宴遲遲沒有主角登場。
他們在城中等了快三個小時了,論枯草河的路程,騎兵應該有兩個小時足夠班師回城了。
共主的臉上隱隱約約罩上了一層疑慮的柔光。
難道是他的太平侯敗了?
心中這個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就被他拋進了記憶的深淵。他不相信自己的太平侯會吃敗仗,從十七登上衛將軍到統領全部枳子王城的太平侯,悠悠十載的歲月裏他那杆精鋼淬銀打造的鯨雲槍敵人一聽都是聞風喪膽,槍杆上纏繞的鯨穿過雲朵,似要飛上九層赤霄。就是昔日,他與去周國聯軍平定絕地蠻族之亂那一仗,也隻是因戰時漫長而耗損了他太多精力,歸來時顯得疲累交加。再說了,假如長風戰敗,那敵人一定早就前來攻城了,此時枳子城卻是安靜的隻有夜風聲。所以,他的兵將一定不會敗的! 共主心中這般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