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急功近利“這個詞語,讓我腦海裏立刻湧現出師兄們給我講到的一個人。
這個人也是我的師兄,最近幾天一直說會上山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還沒有上來,以至於我直到下山都沒有見到他一麵。是這段終南山旅程最讓我遺憾的地方。
且稱他為王師兄吧。
王師兄和女朋友談了些日子戀愛,關係很好,兩人便開始計劃結婚。婚紗照已經拍好,請柬已經寫好了,酒席都已經訂好了,就差把請柬發出去邀請親朋好友參加婚禮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腦海裏麵“出家”的念頭愈演愈烈。
突然間,他消失了。
隻留下一句話:都不要找我了,我近幾年是不會回去的。
未婚妻傷心欲絕,打電話聯係不上,親戚朋友也聯係不上。未婚妻給他發了好多短信,發了好多的問號,隻想知道為什麼糊裏糊塗地就形單影隻了,美好的夢在一瞬間就七零八落。
王師兄看到了消息,沒有回複。他上了終南山,就是我去的這個地方,師從xx道長。
出家,當了道士。
“師父,我想尋找地仙,想去尋仙問道。“他跪著對師父說,請求師父的指示。
所謂的地仙,在道教裏麵指的是生活在人間的神仙。他們已經修煉得長生不老了,隱居在深山野林,與人打交道時會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世。特別是在一些山高水遠的地方,突然搬過來一個人,定居下來,很可能就是地仙。住了些日子會再搬個地方。就這樣,生活在人間幾百年。
師父勸慰他說:“地仙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這個得看緣分。“
“師父,我相信我能夠找到,過幾天我就深入秦嶺。“他堅定地目光,炯炯有神。
師父什麼也沒有說。
數日之後,王師兄背起行囊,鑽進了秦嶺。進山前,準備了手機、帳篷、四天的幹糧和一些野外出行的工具,例如打火機、登山鎬、軍用鏟、瑞士軍刀等等。
有目的,但是沒有目的地。他堅信深山裏麵一定會有地仙,進去找就行了。
對,很盲目。
一個人,一背包,一雙腳,在看不到路的老林子裏向前走。起初,還能沿著河道,溯溪前行。後來,越往深處,林越密,草越深。自古有“八百裏秦川”之稱,鍾靈毓秀,神秘莫測,深山中也不乏凶獸猛禽。我們在師父這兒尚且能遇見野豬亂竄,毒蛇擋道,更別提秦嶺深處了。越是鑽進秦嶺,凶險就越大,可能有老虎,可能有豹子,可能有黑熊,總之什麼可能都有。
第一天,滿懷信心向大山深處走。沒找到。
第二天,也是滿懷信心,依舊沒有找到。
第三天,信心似乎少了一半。仍然沒有找到。
幹糧快沒有了,省著點吃。
迷路了。
地仙仍不見蹤影。
熬到了第五天,想回頭,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幾近彈盡糧絕。信心已經磨滅了,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出路。
現在,眼前山裏除了鳥兒和昆蟲,再也見不到什麼動物了。不要說人影,連個鬼影子都見不著。晚上在帳篷裏睡覺,心裏都有些不踏實。手機在深山裏根本就沒有信號,而且手機已經沒電了。
密林之中,看不清繁星,辨別不了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了。睡覺前,在帳篷旁邊擺些大型猛獸的糞便或者是自己尿點兒尿,以嚇走野獸。
那個時候是夏天,山裏蚊蠅叢生,裸露的肌膚被昆蟲叮咬,被草木劃傷。
有一個專門從事戶外登山運動的師兄說,當年我們一行四個人在大雪山裏徒步行走,積雪已至腰深,非常艱難,非常累。那個時候已經走了四天,我們的情況比王師兄的好,至少我們知道方向,至少我們有朋友,至少我們有吃的。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當時已經有一個人意誌開始不堅定了,每個人都筋疲力盡,精神幾近崩潰。
那個意誌力不堅定的人說:“要走你們走吧,我是不走了。我就呆在這裏。如果你們走出去了,就讓救援隊來救我。如果走不出去,反正是死,我才不願意那麼累。”
在精神崩潰的瞬間,其實一個人的生死已經決定了。
王師兄意誌力很堅定,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尋找生路,尋找人家。可是茫茫大山林,人跡罕至,怎麼會碰到人呢?
這個時候,找地仙的信念已經徹底煙消雲散。
饑餓難耐,他就啃草,吃樹葉。曾經在師父這裏生吃過鬆針、蒲公英等,所以知道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
鬆針,也就是鬆樹葉子,因其形如針,故名曰“鬆針”。我嚐過一次鬆針,專門采了一把鬆針,洗淨,準備體驗一下師兄當年的生活。一根鬆針吃下去,鬆樹的清香充盈著每一顆牙齒,有點澀澀的味道,刺激著味蕾,說難吃也不難吃,能咽下去。接著,我把一整束鬆針塞到嘴裏嚼,嚼不動,再猛地咬下去咀嚼。一種惡心感從腹部奔湧至舌尖,咽喉激烈的反應令我狠狠地吐出了一嘴的鬆針,媽的,太難吃了!有半天時間嘴裏縈繞著苦澀的味道,即使刷牙漱口也沒有多大的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