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乖巧的樣子,心一下子變軟了,寒心小時候很黏人,卻在母後去世的三年裏一下子變的寡言,甚至不習慣與人交談,這一年多帶著他四處走,人是開朗了不少,卻還見了生人就害羞緊張,總假裝視而不見。
“寒心,”身體微微向前傾,手按著他的肩,“姐不能陪你一輩子,該見的人該說的話你要學著自己來。”
“為什麼?寒心永遠跟姐在一起,不行嗎?”
“等你真正長大,就有自己的事情了,一切就要靠自己了。”
“那我還是不要長大好了。”小聲嘀咕著,立刻招了一個暴栗子。
“說什麼傻話,快去了。”
輕喝一聲,眼前的人馬上就跳起來開門去。
吃過午飯,寒心出去辦事了,隨後上官一念也跟著金掌櫃出門。
三天裏她幾乎跑遍了全城,查賬、談生意、看地確定分號的位置,等事情辦的七七八八,人也快累攤了,就等寒心把材料拿過來,兩人休息幾天玩幾天再到下一個城市。
“姐,都在這裏了。”
入夜時分,天天早出晚歸的寒心拿來一份裝訂整齊的紙張。
“我先看著,你去洗個澡。”雖然是寒冬臘月,小臉上卻滿是汗珠,這些天真是難為他了。
人馬上聽話地出去,隻留她一人靠在小火盆旁借著四盞燈看那漂亮的蠅頭小楷。
蘇城的人口,蘇城的風俗,蘇城的經濟----
一筆一畫全部用蠅頭小楷寫成,這字----這字還是烙教的。
當年他們一起讀書,一起練武,烙永遠是最優秀的,楷書寫的端正,草書寫的狂放,子軒不屑習文,每次師父留字帖都是應付差事,而她也因為懶惰,常常是上麵的一張端正些,下麵就草了。
寒心在宮裏雖然也有先生教,字卻有氣無力,總是軟綿綿的趴著。烙見了直皺眉,馬上寫了一幅讓他臨摹,就那樣,一個寫一個臨摹,她呢,就當個傳信的,一年後寒心的字終於有所成,開始變得有筋有骨,開始有氣勢。
往事曆曆在目,那個人----那個人----
心口又隱隱痛起來,小指的指甲馬上掐進掌心。
好一會,眉頭慢慢展開,眼睛又放在紙上。
人口----風俗----經濟----經濟----
十幾張紙一頁一頁地翻過,怎麼----沒了?
到底是年少,一個人出去難免丟三拉四的。
微微歎氣,她站起身。
“姐,我做的怎麼樣?”
小小的少年剛剛洗過澡,濕漉漉的頭發,紅撲撲的小臉隻著一件棉布中衣就趿拉著鞋跑進來。
“快到床上去。”真是小孩子,這麼冷的天。
頑皮地一吐舌頭,馬上跑到床上拉了條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走過去又幫他掖了掖被角,也坐在床邊。
“冬天洗了澡,要等半個時辰才能出來,我說過幾次了。”
躺在枕頭上眨眨眼,撒嬌道:“姐,我是太急了,就這一次,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一次,就該打你屁股了。”笑著威脅道。
“不用,不用,肯定不會了。”嚇得伸出手亂擺,打屁股啊,他都已經十一歲了,丟人!
看著那孩子氣的舉動,笑著逗他:“你不是想跟普通人一樣嗎?十一年都沒挨過打,多可惜啊。”
“才不可惜呢。”小嘴馬上又嘟起來。
“姐哪舍得打你。”摸摸他的頭,笑道:“不過下一個地方我要跟著。”
“為什麼?我做的不好嗎?”
“字很好,寫的也很詳細,不過有個地方錯了。”
“哪裏?”一骨碌爬起來:“我可是問了很多人,走了許多地方,一條一條統計回來的。”
“我知道,”正色道:“那經濟一項,怎麼主導行業是茶葉?”
“就是茶葉啊,蘇城有三個縣種茶樹,二十幾家鋪子賣茶葉,還有三十多家茶館,不是茶葉是什麼?”
“那煙花呢?”
“煙花?哪裏有煙花?”寒心疑惑不解。
“蘇城是個煙花城,容少是最大的煙花商人,你的材料裏怎麼沒有他?”
“煙花?容少?”抓抓頭發,費解道:“我沒聽人提過啊!”
沒聽人提過?
寒心不會說謊,是哪裏出了錯?蘇城容少怎麼不見了?
這些天的見聞一點一點爬上心頭,很快就是臘月二十三了,很快就到蘇城的煙花節了,怎麼街上一點節日的氣氛也沒有?
才不過短短一年,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