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冥的山穀,烏雲密布的天空落著清冷的雨。穿著蓑衣的兩名大漢推著一輛破舊的木質手推車艱難前行著,木質手推車裏,沒有堆放用於在市集販賣的商品,也沒有堆積成山的穀物雜糧,而是躺著一個人,一個被砍去雙臂的黑發男子。黑發男子閉著眼睛,內穿朱紅衣衫、外穿淺藍漢服,紫色的腰帶別著一塊環狀的白玉,漢服右肩部位的披風掛著帶有兩束紅穗的玉環與金鑲玉石。清秀的臉龐異常消瘦,臉色仿佛受了百般磨難般清冷蒼白。
“誒,你等會兒,就把這小子放這兒吧。天下這麼大雨,俺可不想感冒嘍。”一名大漢氣喘籲籲地說道,宣泄著對此差事的不滿情緒。
另一名大漢看看車裏的人,道:“這樣不好吧,師傅交代過至少要把他運到有人煙的地兒,否則他……”
“別老師傅師傅的,就聽俺的。反正這家夥也是咱們墨家的叛徒,死了就死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大漢不滿地擦了擦汗,道,“俺跟你說,就這種欺師滅祖的人死了,那也是蒼天有眼,知道不?”
另一名大漢猶豫不決,思索良久,最終也還是放下了,同意跟著另一名大漢原路返回。
天雷滾滾,雨露滂沱。
車上的男子虛弱地睜開雙眼,目視著蒼穹閃爍的白光,臉上苦笑。
就在數月前,他還是墨家的蓋世功臣,誰料想如今竟淪為墨家棄徒。墨常青啊墨常青,這就是你的命運嗎……
記憶回放到數月之前,墨衡帶著自己的愛徒墨常青參加了公輸家發起的機關術對決。墨常青以獨特自創的機關術取巧擊敗了公輸家派來的敵手公輸芸,為墨家贏得了榮耀,成為了門內眾人津津樂道的蓋世功臣。
機關術遇到瓶頸的墨常青欣賞公輸芸的作品,覺得的可以從公輸家獲得自己想要的學識。他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墨家機關術與公輸家的機關術為何非得故步自封,兩家取長補短不是對機關術未來的發展更有利嗎。公輸家來人裏最有實力的是公輸仇,可是此人陰險狡詐,對墨家充滿敵意,不好相處,還是找公輸芸罷。即便是不懂政治的墨常青也知道此事隻能在私下裏偷偷的做,於是約了公輸芸一起去看花市,想著女孩子總是熱愛浪漫的東西,借此增進感情。
或許真是墨常青的運氣好,公輸芸是個愛花的女孩子。白天賞花市,晚上逛燈會,墨常青對機關術的事情卻隻字未提。聰慧的公輸芸問起墨常青是否對公輸家的機關術感情去,墨常青竟一時語塞,麵容尷尬。這場有預謀的約會下掩藏的真實目的就這麼容易給揭穿了,公輸芸拉著墨常青的手,說自己也想學墨家的機關術,隻有這樣,才能成為真正的機關術大師。墨常青與公輸芸,都懷抱著相同的理想,人生短短數十年,得一知己足矣。
墨常青便向公輸芸學習公輸家的霸道機關術,成果頗豐。數月之後,兩人分別。公輸芸回到了公輸家,而墨常青回到墨家。墨家始終缺乏研製霸道機關術的材料,他也不好明著找內務采購部門索取,隻好每逢過節,便偷偷帶著銀兩出門。購買的原材料堆放在機關城不遠處的山穀之中,那裏是師傅早年獨自閉關的場所。墨常青開始向墨家告假,聲稱自己閉關。作為給墨家帶來榮耀的優秀弟子,巨子自然不好拒絕他的請求。
不過幾天,巨子竟親自帶人闖入了穀中小屋,查收了自己的所有的圖紙與作品,逮住了自己偷學公輸家霸道機關術的罪證。在墨家,這是死罪。
罪責審判的前一日,墨衡來到了地牢,探望自己的徒兒墨常青。墨常青低頭,專心地把玩著尚同墨方,相傳早年間一名外來的孩童隻用數日便解開了尚同墨方的公式。傳統的尚同墨方為九階,二十六個方塊,而墨常青已經才嚐試更為高階的玩法。明明大難領頭,還是如此專注,墨常青的表現使墨衡心中汗顏。
墨衡狠心打斷了墨常青的研究,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事實。早在墨常青與公輸芸私下有往來之時,便早已被巨子盯上了。墨衡在墨家的地位堪比巨子,早年間他們兩師兄弟都是墨家巨子的候選人,隻因墨衡潛心於醫道與機關術,無心政治,於是自主放棄了墨家巨子位置的權力追逐。
可如今的墨家巨子耿耿於懷,一直努力尋求墨衡的把柄,以打壓他的地位。墨常青與公輸芸往來的那一刻起,便成了墨家巨子用來打壓墨衡的籌碼。所以墨家沒有人出麵組織這場約會,而是任期發展。恨不得這份感情能夠很快的紮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若是能夠結出碩果,那就更完美了。萬萬沒想到,兩人竟不是在聊純粹的感情,而是互相教授和學習彼此門內的機關術,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一個徹底扳倒墨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