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我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自己以理智的眼光去看待一切,盡量不要讓自己看來麵目可憎。人一旦想墮落,什麼借口不能拿出來說呢?隻是我認為,人生不應隻有這些而已。”

我們停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一同望著月光下的白色波浪,被海風吹得體膚有點濕黏。

“我配得上你嗎?”我側首看他。“你的性情太過端直正派,我卻是玩世不恭的。打小就以惡女為誌向,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但說真的,我對太過正派的人一向不以為然。”

“但是我愛你。”他好溫柔的在我耳邊訴說,在滾濤聲包挾中,穩穩的沉向我、心坎。

“我希望能在年底娶到你--”他又說。

“你的膽子一定很強壯,不然就是你還搞不清楚自己攬上了什麼麻煩。”我的耳朵開始酥麻,伸手住。我竟隻能不解風情的坐了下來,顧左右而言他。

他坐在我身後,讓我得以順勢的靠著他,以最舒服的姿勢去看海。

“她們都說對了一件事。”我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著。

“嗯?”他的麵孔沉在我發梢頸項間嗅聞,廝磨得我無比慵懶,在他懷中更加放鬆。

“你的生命中,不管來了誰,其實都不會有差別的。你的性情可以包容任何一個女人,但我卻不同,一定得是某一種人,才會被我所接受。如果用這種方式來談配與不配,你是比較占優勢的那一個人。”

“為什麼要把別人的話聽入耳?”他抬頭,我沒回頭看他,但感覺得出他的皺眉。

“有趣呀,同時又可以用輿論來檢視自己。”我雙手往後伸,將他雙手抓來我腰前環握。“我想,與你之間能走上這麼一段,足以稱羨所有人了。”

“那,我半年的“試用期”算不算提前合格了?”

我搖頭,輕輕的回應:“讓我再想一想。”

“怎麼了?”他正色地問,是察覺出我滯緩的心思嗎?

怎麼了?我也在思索自己是怎麼了。我喜歡他,可能也早已愛上他。已然互屬是不必昭示的事實,所有熟識的人都知道了。

隻是——然後呢?突然我很不願麵對“幸福快樂結局”的尾聲。因為繁華過後的寥落,不忍卒睹;因為起承轉合之後,那個最末了的句點委實太難點下。

我又走入了必然的輪回中,自苦而無力自拔。

為什麼呢?當配角與當主角者,居然都害怕著落幕。

“鍾昂——為什麼男人不怕結婚,而女人會怕呢?”姑且,我隻能淺顯的厘出這一點。

“你不是生性好冒險嗎?”

“如果預先認定了冒險的後果可能是束縛,我不可能會踏進去。我怕,我變得太愛你,也怕變得不像自己。”頓了一頓,我覺得自己的笑容有點慘。“最可能的是,我怕結局的到來。”

“我曾經不明白姑媽對我說過的,她說你絕對不與被你幫助過的人有所往來。當你進入某一個事件中去協助他人時,通常在解決大半問題之後便會走人,不等別人道謝,也不看大團圓,所以我說你是則傳奇,但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態。現在,我想我有點明白了。”

“你決定無止境的遷就我嗎?”一個人寬容的尺度在哪裏?在既可讓人感受到被愛、又自由的尺度?

遇上我、愛上我必然是極度倒楣。

鍾昂扳過我身子,撫觸著我被海風吹得黏呼呼的麵孔。“不。與其讓你以自由為名,淪入逃避,我寧願栓緊線結,讓你有一絲拘束。我無法全然的像朱棣亞對你放任不加聞問。“愛情”會使雙方有得有失;我想娶你,在名義上,實質上,得到你,我承諾你自由,你也要付出一些勇氣。我不可能讓你閃避,然後遺忘,再然後讓下一個男人有機可乘。”

“才不會,我喜歡你這一型,怎麼也不會改變的。”我直率的抗議,也為他的侵略氣息心驚。

他笑:“不,愛情不局限於絕對性的對象。其實朱先生曾有機會與你一生一世;也許穀先生,其他每一位,甚至阿怪先生,隻是他們沒有更努力的追求,你的感應又十分遲緩,“天生相屬”的感覺來自不斷的試探,卻不必要有絕對的對象。”

是嗎?是這樣嗎?

“不可能的,至少我就沒有心情與你以外的人約會,做一些情人才做的蠢事,甚至無病呻吟了起來。”

他哈哈笑出聲:“所以時間很重要。”似乎得意於在我腦海中植入了依戀的種子,如今茁壯得令他滿意。

“鍾昂--告訴我,怎麼克服對“落幕”的害怕?”我問著,聲音滿是可憐兮兮的無助。

“我們努力想法子,也以時間去等待。重要的,我愛你,你呢?”

這男人!都這時候了還不忘索情!

“好吧,我肯定我愛你。”

浪花撲拍岩岸,卷起千堆雪,又在星月的輝映之下,晶燦出鑽石的光澤。

美麗的夜空,終究也會讓白晝驅逐;浪花撲來又退去,滿滿太平洋的悸動因何而起?

察覺到自己靈魂深處的悲觀,不禁想到自己近三十年的日子活下來,似乎是全然於己不相幹的粉墨登場。很詭異。風象星座的女子,怕是連自己也了解不了自己。

“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月影西移了好大一步,我不肯動身,將身子埋入他懷中更深。

“你是所有人心目中狂妄自我的杜菲凡,我心目中七彩皆俱的強烈女子。人性原本就建構在互相衝突中,每一個你,都是你。”

“為什麼我卻隻看到始終如一的你呢?”

“因為我的生命太平凡,性格太死板,像一張空白無趣的畫布。”

人,都有趨於自己所缺乏的向性。因此吸引相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