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研不耐聽他羅嗦,進得門去,四下打量,發覺不僅地上清洗過,一並連桌椅床櫃也都抹洗過,不由冷笑道:“看不出,你這麼個人,打掃的功夫倒還真細致。”

聽她語氣有異,老官役訕訕不敢接話。

“你的月俸是多少?”她宛然一笑,又問道。

“月俸一兩銀子。”

“才一兩銀子?這家裏頭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怎麼夠用呢?”莫研側頭看他,道,“想必是平日裏客人裏的打賞不少吧。”

“姑娘這是說笑話呢。我們這官驛小,又偏僻,來的人自然也少。有時一兩個月也未必有人來,誰曾想,這一來了人就出事了……”老官役愁眉苦臉道,“就是有人打賞也不過三瓜兩棗地打發我們罷了,這些年真是越發艱難了。”

莫研掃了展昭一眼,後者盯著老官役的臉,似乎正在思量他的話。

“越發艱難了?”她轉頭望向老官役,仍是笑嘻嘻的模樣,目光卻驟然銳利起來,“怎得這麼艱難,你還喝得起小陽春?”

小陽春是聞名京城的好酒,一兩二錢銀子方能打半斤酒。展昭不知莫研從何處得知這官役喝的是小陽春,但看老官役一臉慌張,便知被她一語言中。

“小人、小人……小人喝的不是小陽春,是自家釀的米酒。”老官役強自鎮定道。

“自家釀的米酒能飄出小陽春的味,”莫研冷笑道,“那你家真應該開酒坊,想必一定是客似雲來。……不如先把你床底下藏的米酒,拿來給我嚐嚐。”

老官役被她說得心頭大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展昭淡道:“還不快去拿來!”

“展、展大人……”老官役“通”得一聲跪下,怎麼也不敢去拿酒,“這酒確是小陽春,可是……可是……此事確實與小人無關啊!這錢是白大人賞給小人的!”

“他賞錢給你做什麼?”

“他說他此事上京甚為隱密,就賞了小人些銀子,讓小人不可走了風聲。”

“你可知,他上京所為何事?”

“小人不知……”他飛快道,忽又聽見莫研在旁輕輕一笑,慌忙補道,“不過他曾讓宋離替他送信給三司使大人。”

展昭與莫研相視一驚,同時道:“信中寫些什麼?”

“這個小人確實不知!那信小人並不曾見過,隻是聽宋離說要出門送信。何況,小人也不識字啊!”

莫研蹲下身子,拍拍他肩膀,笑道:“起來吧,怕什麼,你不過是拿了點銀子而已,又不是殺人放火,我們自然不會吃了你。”

看這老官役模樣不似撒謊,也再問不出什麼,展昭遂與莫研出了官驛。回來路上,相比起她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他卻隻是皺眉思量。

行了一會,他忽問道:“對了,你怎知道他喝的是小陽春?”

“那是個老酒鬼,他一開口我就聞到味了。”她皺皺鼻子,不舒服道。

“我怎麼沒聞到?”

“你的鼻子怎麼能和我的比!”她理所當然地道,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這種味道還是聞不到的好。”

“那你怎知他將酒壇藏在床底下?”

她嘻嘻一笑:“我不知道,我瞎猜的。我師父就老把酒壇子藏在床底下。”

展昭不禁宛然,她的運氣還不錯。

“對了,展大人,這下是不是可以把我師兄放了?”她喜滋滋問道,心下想此事既然與張堯佐有關,那麼就是與師兄無關了。

他搖搖頭,卻不吭聲。

莫研看他如此,急道:“此事已經很清楚了啊!凶手有兩人,不會是我師兄……”

“莫姑娘!”展昭喝住她,“此間是鬧市!”

她奇道:“那又怎麼樣?”

他望著她,正色道:“姑娘既已是公門中人,就該明白輕重,此案關係朝廷命官,勿在人前談論案情。”

“哼……”莫研雖知道他所說也有些道理,但卻不喜這隻貓如此說教,故意道,“難怪說你們這些當官的總看人不象好人。這滿大街的人難道不是大宋子民麼?天下人管天下事,官府朝廷若是清明,又有何不足為人所道!”

展昭看她強詞奪理,心中雖然微微惱怒,但並不欲與她爭辯,隻淡道:“現下我們去府中屍房。”

聽到“屍房”二字,她不由得就先軟了腿,偷偷瞥一眼他,看他神色冷然,隻好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