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站在離你最近的天涯
大四的一個假期裏,細細終於從北方這座小城踏上了開往廣東的火車,一寸一寸向他靠近。當她站在河源那號稱亞洲第一高的噴泉下麵,拿起手機撥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時,心裏原本是不抱希望的,然而那邊卻真的傳來了他的聲音。
任他在那邊不斷問著“哪位”“你找誰”之類的話,她隻是對著聽筒不停地說:“喂,喂,你有聽到我講話嗎?喂,我這裏信號不好……”
直到他終於不勝其煩地掛了電話,她的眼淚才掉了下來。其實並不是想要見他,也不想要再和他說些什麼。她隻是想看看他生活的地方,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僅此而已。
那晚星光靜好,她微笑著坐在廣場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時還以為,紛亂人世間,除他之外,都是背景。現在看來,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廂情願而已。像現在這樣就足夠了,她的生命裏從此不再有他,隻是她會記得他,會把那個在嚴寒冬日讓她覺得溫暖的男孩子一直一直藏在心底的一個小小角落裏。
張小嫻說:遺憾,也是一種幸福,因為你還有可以遺憾的事情。因為那是一場很甜很甜的夢。所以,她總覺得,她喜歡上他,已是上帝恩賜的禮物,她沒能和他在一起,真的沒關係。
即使咫尺天涯,至少,她曾站在這裏,在離他最近的天涯。
我們就這樣散落在天涯
最討厭雨天
在馬莉的記憶中,15歲那年的雨季特別長。連記憶都濕答答的,像陰天掛在陽台上永遠幹不了的衣服,藏著一種隱秘的憂愁。
那年夏天,馬莉問一個叫吉永的男孩:“你最喜歡什麼天氣?”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雨天啊,我最喜歡淋雨了!”果然是怪胎!但是她喜歡。
後來再遇到下雨的時候,她的心情似乎也不那麼壞了。因為想到,這是“那個人”喜歡的天氣啊!以至於有一次放學的時候竟還淋著雨回家。
媽媽看見馬莉渾身滴水地走進家門時嚇了一跳,以為她在水坑裏摔了。馬莉說不是,媽媽詰問她:“那怎麼濕成這副鬼樣子?我不是給你傘了嗎?傘呢?你吃掉了嗎?”馬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說雨傘壞了。“好好的怎麼又壞了,你真是——算了,快去洗澡吧,別待會兒感冒了傳染給弟弟……”馬莉濕淋淋地走開了。媽媽隻會關心弟弟,馬莉這樣想。
第二天她真的感冒了,坐在教室裏一邊翻書一邊打噴嚏,左鄰右舍都戒備三分。課間的時候,吉永拿了感冒藥,還倒了熱水給馬莉。他一邊遞給她藥,一邊笑她:“我說的淋雨是指下毛毛雨的時候,昨天那麼大的雨你淋個鬼啊,不感冒才怪呢。”
馬莉這才想起自己明明帶了傘卻故意不用,還淋著雨回家,在別人看來一定就是個二百五,可還是傻乎乎地對他笑起來。
這些大概是10年前的事了。
10年後在同學聚會上,馬莉對吉永說:“知道嗎?這麼多年來,其實我還是最討厭雨天,每次下雨就要倒黴。”吉永笑笑說:“是嗎?怪不得那一次我們跑不成。”馬莉的臉紅了一下。他們曾經一起相約“私奔”過。
好像結婚證書
10年前的那個夏天,馬莉貪吃,好睡,傻乎乎的,還總是吃很多,有點胖胖的。
弟弟看見她吃零食,就揶揄她:“你是撿來的吧?要不然怎麼全家都瘦,就你胖?”馬莉不和他吵,如果那樣的話,媽媽一定會說:“你是姐姐,他才多大?你不知道讓著他?”然後弟弟就會在旁邊得意地看笑話。她因此總覺得很受傷,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是個孤立無援的人,覺得自己根本不屬於這裏。
因為貪睡,馬莉總是遲到。上課鈴聲打過好一會兒,馬莉才匆匆忙忙地出現在教室走廊上。走廊的另一頭,吉永慢吞吞地走過來,半醒半夢的樣子,笑著向她打了聲招呼:“這麼巧啊!”
一看到吉永那副老油條無所謂的樣子,馬莉就覺得自己得到了拯救,連焦躁的心也平靜踏實了不少,不知怎的有一種“有個人陪我一起死也不錯”的感慨。
遲到同學的名字要被一起寫在黑板右上角的框框裏通報,放學後還要罰值日。有一天來了一位新老師,不明就裏地看著那裏問:“這兩個名字是怎麼回事?”班長說:“那是遲到的人,遲到的人要罰值日。”新老師嗬嗬笑了兩下,故作幽默地說:“寫在一起,好像結婚證書什麼的哦!”
於是全班都哄笑起來,窗外電閃雷鳴。餘光中,馬莉看見吉永羞澀地低下頭去。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羞澀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捕捉到了某種曖昧的氣息。
獨一無二的少年
雨下了一場又一場。那一年馬莉看了一些愛情小說,包括張愛玲的。顧曼楨和沈世鈞熱戀,在給他的信裏寫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有一個人總是在那裏等著你的。
馬莉矯情地哭起來,想:是不是也會有那樣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呢?
後來她終於在愛情故事的浸潤中“領悟”到,愛情是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東西。而她所理解的愛情,就是吉永。隻有吉永不介意跟她一起遲到、罰值日,不介意她的胖,不介意她的成績爛,總是一副笑嗬嗬的樣子。她因此總覺得吉永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