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七回:怨憎會.愛別離(中)(2 / 3)

“錢得花在刀口上才痛快。”他一麵微笑,一麵脫下皮手套和圍脖,還不忘補一句:“能與沈小姐交上朋友,是鄙人的榮幸。”他嘴裏說得異常動人,神情卻絲毫謙卑的意思都沒有。

他依舊是那個在蔡府出言不遜,又一臉傲慢的少爺。和他一比,沈紫強扮的大方終究少幾分底氣。不過沈紫自有她的可愛之處,比起許多故作姿態的女子,她從不刻意掩飾自己認知上的匱乏,就像她看著侍應生依次端上糕點以及咖啡,會很自然地請教許崇業,全然不管他言語上的怠慢。

許崇業不是個有耐心講解蛋糕的由來和名稱,他唯一願意替她做的事情,便是挖了兩茶勺的砂糖,連同幾滴牛奶,一並倒入她的杯中,又順時針攪了四下,才把咖啡遞回她手邊。整個過程沈紫都在靜靜旁觀,同時也是欣賞,無非畫麵的主人換了一張臉。而那個讓她心生搖曳的人此刻不知身在何處,想著何事,是否也會被眼前一些細微末節的小事,有過一絲絲的觸動。想著想著,她忽然臉紅起來,尷尬得連忙去吃蛋糕。

許崇業抿起嘴輕笑:“沈小姐,你知道為什麼女士們最愛吃奶油蛋糕嗎?”他拿過桌前餐巾,忽然伸手去擦沈紫嘴邊的奶油,在把沈紫臊得麵頰緋紅之後,他隻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為了享受被男士照顧的樂趣。”

沈紫惱羞成怒,被電擊般從座位上彈起來,原想罵他太輕浮,怎知他反倒用古怪的眼光打量起她,“沈小姐,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起身致謝?”

“男,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你不懂?”她憤然離席,卻被許崇業一把拽住。

兩人拉扯之間,許崇業掛在大衣內層的懷表掉出來,碰翻了咖啡,慌得他立刻放開沈紫,快速從黑色液體裏拾起懷表,心疼得不停用袖子去擦拭。他似乎相當珍惜這塊懷表,最讓沈紫意想不到的,這塊懷表竟然和謝青鸞的一模一樣。

沈紫疑惑地看著他,沉聲說:“這塊表能否借我看一看?”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也或者是為了掩飾之前的焦躁,他給表的動作相當爽快,全沒了前幾秒的狼狽。

沈紫打開表蓋,從裏到外都檢查了一遍,發現底部的刻痕十分雷同,便試探道:“這塊表哪裏還能買到?我有個朋友,她有塊一模一樣的,隻可惜她的壞了,不知道還能去哪裏尋到?”

“你的朋友姓什麼?”

“姓謝。”

許崇業神色大變,猛地將懷表合上。他瞥見有人進來,連忙製止還欲追問下去的沈紫,將她拉回座位。沈紫不悅地抽出手,覺得對方的行為有失分寸,但見他警惕地往大門口瞅,不禁也看過去——

金文輝摟著兩名白俄交際花走在最前麵,不時回頭跟身後的幾個兄弟說笑,一群人悠悠然的從門口進來。殿後的是毓啟,一路低著頭走路,似乎心不在焉。金文輝打趣他幾句,這才肯揚起臉,往屋內一瞥——沈紫居然在這裏,旁邊還坐著個陌生男人。看樣子,他們是在約會。也是,沈紫這種年紀長得又漂亮,有追求者並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會有些不滿。

毓啟不以為然地冷笑,徑直走到靠窗的位置,衝金文輝揮手:“別東挑西選了,我看這兒挺好。”

他停在沈紫身後,選了個背靠她的位置。一落座,沈紫受他豪放坐姿的影響,明顯感覺到椅背的振動,仿佛被手指戳了一下。她沒敢回頭,他也不打算相認,兩個人都在暗地裏較勁,互相琢磨。

金文輝不知在白俄交際花耳邊吹了什麼風,一人忽然坐到毓啟旁邊,朝他麵上親了一口,順勢將腦袋耷拉在他肩膀上。眾人起哄,尤以金文輝笑得最是不懷好意。毓啟不忍駁人麵子,隻是瞪了他一眼。

“瞧你那樣,府裏的福晉沒把你伺候好吧?都快憋出病來了!”金文輝說得興起,挖了一勺蛋糕親手喂白俄交際花,語帶炫耀地說:“還是沒老婆的自在,每天都睡得新鮮,不會膩歪。喏,給你豔福還不知道笑納。”

毓啟顧不上對方的揶揄,眼睛的餘光一個勁往旁邊瞟,知道她的身體因為那句話抖了一下,心下更覺得喪氣。畢竟,他無從辯駁。

同樣對於沈紫而言,毓啟有妻室的消息不亞於晴空霹靂,想到之前種種的來往,還有私心裏的惦記,她更是羞得抬不起頭。

許崇業見狀,關切地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恨不能立刻衝出去,奈何一雙腳被下了絆子似的動彈不得,逼得她隻能窩在這裏,繼續聽著完全不願入耳的煩心事。最後她昂起頭對若有所思的許崇業說:“走吧,我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