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鄉人入城擔糞,偶不慎,傾糞汁於某衣肆之門,肆中人洶洶以為不吉,必欲褫鄉人身上衣拭之,且叩頭服禮,相持不下,聚而觀者益眾。邑令行經其處,詰問故,眾以實對。令乃假坐店中,叱鄉人跪於前,而數之曰:“汝擔糞而不謹慎小心,致糞潑出,罪一;糞潑出而不擇地,乃敢適汙巨肆之門,罪二;既犯重罪,猶敢不自揣身分,與貴商抗爭,罪三。速如主人言,拭去糞穢,本縣恕汝,否則重責不貸。”鄉人不得已,脫衣拭之。時屆嚴冬,朔風凜烈,鄉人單衣露體,觫縮不堪。令顧謂店主曰:“已如汝意處罰矣,惟彼離鄉數裏,身上破襖,汙不能著。因此而凍斃路中,諒汝亦所不忍,汝可畀以一衣。”店主唯唯。隨諭鄉人自往檢取,鄉人不敢,令曰:“本縣命汝,店主許汝,何疑慮為?”卒檢壁上綢襖使著之去,觀者稱快。又有一鄉人擔糞,誤觸某武生,汙其衣。武生固虎而冠者,扭鄉人至縣署,必欲官痛扌失之。官詢得其情,佯怒曰:“你小人乃粗心擅汙秀才衣,自當重責。”鄉人惶恐乞免,官曰:“姑寬你。”令生坐堂隅,飭鄉人叩頭百以謝罪。叩至七十餘,官忽矍然詢武生曰:“汝之秀才,文乎,武乎?”曰:“武。”官曰:“然則誤矣,文秀才應叩一百,武則半之。今多叩二十餘頭,你應還彼。”令鄉人高坐,而促武生還叩。生不肯,令隸役強按其首叩二十餘始釋。武生且羞且怒,官撫掌大笑,觀者無不大笑。此二事同以權變出之,極有風趣,故彙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