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轉過臉,對著一池碧水,似有所思,「的確如此。」
「殿下能得忠臣摯友如此,實在叫人羨慕。」
「嗯。」淺淺地應道,似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子鳳是否有幸也能成為這樣一位摯友呢?」我試探地問道,極盡誠懇之意。
太子這才恍惚地回過頭來,漾開一臉清澈的微笑:「這當是我的榮幸才是。」
午後的暖意在這密林叢生的池畔變得十分微薄,幾縷陽光也被錯雜橫生的枝蔓分割得細碎難辨。一番隨意閑談之後,我便辭別東宮,踏上了樹影幢幢的歸途。
父皇,究竟是北雁之幸,還是你早有所料?紫轅竟這樣輕易便放過了我們,不管個中是否有蹊蹺,卻也不得不算作是難得的機會。隻是沒有想到,一切,那麼快便要開始。
籠中之鳥,被囚困長久如斯,還能得以自由嗎?而即便得了自由,也還能如林間野放般自在而啼嗎?兒臣真的不知,有朝一日是否還能逃離這深宮牢籠,而即便逃離,或許也真如太子所言,隻是另換了一副囚籠而已。
才走進前殿,便看到那內侍慌慌張張亂作一團,不禁暗自覺得好笑。
「不是說了一炷香的時間嗎?」我徑自從他身邊走過,嘲笑道,「何必急成這樣?」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這廝竟慌亂得兩眼昏花,待我走至眼前才看到我,「皇上已經等候多時了!」
也不知是誰給我差使來這樣膽小的奴才,弄得我都不忍心看向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來了便來了,瞧把你嚇的!皇上便那麼可怕嗎?」
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我推開門,徑直向內室走去。
「皇上,你說,這鳥兒能活嗎?」說話的是一個玲瓏清秀的女孩,約莫**歲上的光景,正盯著案上的籠子出神。
一旁的男子俯視幾案,臉上的笑意在窗扉下若隱若現,柔聲答道:「能,自然能了。」
我遠遠地站著,也不知是否該打斷二人的談話。
「這是畫眉鳥,」那女孩接著說道,「我認得。」
男子淡薄地一笑,回答:「對,那便送與你吧。若是再不回去,神官大人可就要生氣了。」
女孩機靈地接過鳥籠,清甜地道了聲:「謝皇上!」便步履輕快地跳至我的麵前行了個萬福禮,抿嘴偷笑一陣後,飛也似地跑出了殿門。
「宮中可有趣?」皇上依舊站在窗邊,還是那和悅的神色,卻總掩不去一身帝王的傲氣與威嚴。
我轉過臉,踱至案桌邊,一臉怏然地答道:「甚是無趣。」
他笑著,並未說話,耐心地待我說下去。
「景致無趣,人也無趣,」我繼續說道,「實在是乏味得很。」
他上前一步,笑看著我的臉:「那可著實委屈你了。不過,朕倒是有一人,定能讓你開心。」
「哦?」我好奇地抬起臉,柔媚而笑,「要讓子鳳開心,並不容易呢。」
皇上輕輕笑出一聲,回答:「明日朕就請他入宮來,到時便知了。」
抬眼顧盼一陣,我笑而答曰:「子鳳等著。」看到桌上殘留的一片羽翼,不免又問道:「剛才那女孩是何人?」
隨手拾起殘羽,他回答:「是看管神器的童女,路上拾到隻墜地的畫眉,便跑來附近的寢殿,想要豢養起來。」
「畫眉……」我自語道,不覺想起午後與太子的會麵。
「無傷無病,」皇上繼續說道,「隻是飛倦了才落了地,怕是從哪個寢宮裏逃出來的。隻是,在籠中待慣了,又哪裏能飛得高遠呢?」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隻怕這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隻好笑著答道:「看來,子鳳是飛不出去了。」
皇上垂眼看著我,麵露淺笑:「你不是畫眉,你是鳳凰,鳳凰是困不住的。」
有一刻,竟有些失神,我匆忙理了理思緒,掛上笑意,回答道:「我若是鳳凰,那麼皇上可就要當心了,昔日苻堅便是命殞鳳皇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