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睜開眼,是暨季江帶有悵然的麵孔,和旁邊的一位醫師模樣的人,我不解,渾渾沌沌地開口“江,怎麼了?”
“沒事的,你隻是睡久了,嗬嗬,讓我好一頓著急。”暨季江柔聲哄我。
可我看出了他眼裏的擔憂,和點點寒光。
“姑娘最近是否貪睡?無論白日還是黑夜都不自禁地想要打瞌睡?”那老郎中,眼光矍鑠,自信滿滿地問我。
“確實如此,你可知這是什麼病?”我看著那老中醫,一陣心悸。
老郎中和暨季江眼神示意一下,“我和暨大人先借一步說話,姑娘,你好好養病,會好起來的。”他沒回答我的話,和暨季江走出了屋子。
我鬆弛了脊背靠在床梁上,輕輕歎了一口氣。最近真的很貪睡,精神恍惚,我,到底怎麼了?
庭院空氣清爽,樹木翠綠,暨季江凝神,緊緊蹙眉,回想著老郎中說過的話,狠狠地攥起拳頭——“老朽發覺這個姑娘中了奪魂散,此毒一般非一日而深陷,是日日積累所致,需一些時間來解,但將軍放心,她中毒發現得早,是可以治愈的,暫還不會危及到生命。”
眸中的清亮霎時凜冽,繞兒這兩年到底怎麼過來的?是誰要害她?
嘴角一抿,“衛林,你來一下!”
“將軍,衛林到!請吩咐任務!”
暨季江恢複淡笑,“嗬嗬,這回你有得查了。”
深宮朱牆,香氣繚繞,淑妃倚在纏的懷中,嫵媚嬌笑,“陛下,我為你彈奏一曲可好?你好久沒聽臣妾的歌聲了呢!”
纏,眼中平靜,扯了嘴角,輕笑,“好!朕要聽!”
淑妃轉身,向箏琴走去。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纏眼裏閃過的狠絕和犀利。
“嗬嗬,朕的淑妃就是不一樣,燃的香也這般沁人心扉。”纏一出此言,淑妃臉上的嬌笑僵了僵,“皇上,要聽哪一曲?”
“十麵埋伏。”四字,冷然,徹骨。
淑妃穩住情緒,強擠笑顏,“皇上,這是與臣妾說笑呢?”
纏漂亮的眸沉凝,怒意漸生,冷笑道“說笑?!”
淑妃砰然跪地,“恕臣妾無知!”
“不,不,你一點都不無知,而且聰明得很呐,朕喜歡得緊!”牙縫裏擠出來的話,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承蒙皇上錯愛,臣妾一介愚鈍婦人,何來聰明?”淑妃嬌媚的臉上掛了汗珠,讓人心生憐惜。
纏一把拽起她,為她擦汗,“朕的美人兒流汗了?”
淑妃局促地笑笑,“皇上......”
“朕還真被你奪去魂了呢。”纏麵帶風流,放蕩不羈地笑,卻掩不了語氣裏的寒意,淑妃身子猛地一震,說不出話來了。
纏那日見繞異常嗜睡而且抱她的時候,暗為她診脈,發覺脈象緩慢紊亂,為進一步探明,吻了繞,她嘴裏的甘香正是奪魂散——讓人可以死於睡夢的藥。
懷疑到淑妃,並非偶然。獨寵淑妃,亦是棋局。
纏腦中晃過繞的睡顏,心一沉,莫名空虛。
“淑妃,有話對朕說麼?”纏聲音低迷,眯著眼,看著淑妃。
淑妃眼中蓄淚,咬著唇,垂在兩側的手微微顫抖。
“來人,把酒拿上來。”纏命人端酒上來。
一杯翡翠觴,光澤炙人眼,淚,絕望地淌下來。
淑妃緩緩閉上眼,不去看那酒杯,不去看那張美得不真實的臉,隻怕再一眼,會斷了腸,會迷了心竅。而事實,自己已經失了心,不然,不會走到今天。
“韋國二公主。怎麼,不願再見我這張臉了?”纏嗤笑。
淑妃沒有睜開眼,搖了搖頭,笑了。
是啊,自己愛的人,早知道自己的底細,卻觀戲一般,看盡我的榮辱,嗬嗬,多麼可悲,國敗了,他不再需要我了。
纏拿起那杯酒,摟住淑妃纖細的脖頸,聲音異常地柔軟“來,朕喂你。”
淑妃閉著眼,握著纏的手,仰頭喝盡那樽酒。
淑妃的身子滑落下來,綿軟的像是無骨,纏放開她,任她倒落在地上。
淑妃一直閉著眼,她不願見她愛的人殺了她,從一開始,就已經無法自拔,這場宿醉,我永不再醒。
纏,我在千尋之下等你。
水來,我在水中等你。
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即使你在與我玩遊戲,我也會陪你玩下去。
你用謊言來玩,而我是用真心來玩的。
最後的一絲力氣用光,不再彌留,佳人已逝。
纏冷冷坐在桌旁,橫眸對拿酒的宮女說“回去告訴暨季江,在乎繞兒命的人,不止他一個。”
那宮女倒吸一口冷氣,連連點頭。
纏轉身走出淑妃的寢殿,連頭都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