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方儀鼻子一陣陣酸楚,他扶起程凱:“小凱,叔叔理解你的心情,可這不是夢,而你要從夢裏走出來。”
程凱哭著說:“我知道這不是夢,可我好想這是一個夢,隻是一個夢。我想爸爸媽媽,我好想他們,隻要他們能回來,讓我做什麼事都行。”這幾天,程凱從理智上清楚地知道父母已經離開他,但從感情上實在不能接受父母已去的現實,他不甘心,他老是希望這不是真的,老是自欺欺人地希望這隻是個夢。這個夢就象自己以前做過的被老虎追、被樹幹壓住的夢一樣,醒來雖然是一頭汗水、心悸不止,卻不過是一場惡夢。
“小凱,你到床上躺一會吧。”淩方儀把程凱扶進套間,讓他躺下。
淩方儀在床邊坐下,等程凱稍稍平靜後說:“小凱,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爸爸什麼嗎?”他充滿感情地說:“我最佩服你爸爸的是他是真正的男人。我當兵比你爸爸晚兩年,我到警衛連的時候你爸爸是我的班長。在部隊那段生活,我可以說一直是和他在一起的。我對他的了解,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勝過你的。”
見程凱漸漸停止了哭泣,期待地看著自己,淩方儀明白程凱現在很想聽關於父親的事,於是接著說:“我給你講件真實的事。那是七十年代未的事,那個時候的擁軍愛民是實實在在的,不象現在有時候是做做樣子。那一年景山縣有個引水工程,設計時很費周折,如果直線開渠,要穿過三座山,如果繞過山,就要多二十多公裏,專家的意見是繞過三座山,而當時的縣革委會頭頭說這是繞著困難走,並搬出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再說什麼,於是最後決定引水工程穿過三座山。
“當水渠開到山腳下時,土法上馬的工程進行不下去了,於是向當地駐軍求援,我們部隊派出四個連的兵力幫助開挖隧道,由副團長親自帶隊。後來工程吃緊,警衛連也調上去了。
“你爸爸當時是連長。工地上熱火朝天,山腰的橫幅標語是“大幹100天,向國慶獻禮”,黑板上是以排為單位的工程進度表,各個排都在比進度。幾天下來,你爸爸發現工程隻顧搶速度,而隧道的安全防護措施很薄弱,就向當時負責工程的副團長提出來,副團長說人定勝天,軍人死都不怕,還怕小小的不安全。副團長已經向師黨委立了軍令狀,一定要在國慶節前完工,他對你爸爸在大幹快上的節骨眼上提出加強安全措施很不滿意。工程還是按照計劃推進,你爸爸見副團長不采納,也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不止一級,你爸爸隻好反複要求警衛連全體人員要注意安全。
“當第三座山打通二百多米後,工程出事了。那天正好是你爸爸帶著一排在隧道施工,一排長是你鄭品叔叔。隧道突然塌方,你爸爸和一排人來不急撤出來,全部被封在裏麵,所幸人沒有壓在塌方裏麵。你爸爸他們被壓縮在一個不大的空間裏,幾個當年入伍的戰士當時就哭了起來。
“你爸爸還是很冷靜的,他立即檢查了一下電源,發現還有一根火線、一根零線沒有砸斷,可以為洞裏提供照明,他接著又檢查風管,風管被埋在了碎石中,沒有空氣,30多個人就沒命了,他趕緊組織大家挖風管,幸虧洞內還有一台工程車,先組織大家開動鏟車鏟除了幾塊巨石,為防止鏟車鏟壞風管,大家開始人工挖掘,最後還算不錯,風管被挖出來。解決了進氣問題,你爸爸才鬆了口氣。
“你爸爸讓大家躺下,保存體力,自己把耳朵貼在石壁上,耐心地聽著。兩個小時過去了,他沒有聽到外麵任何施救的聲音,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他把一排長,也就是你鄭品叔叔拉到一邊悄悄地說:‘看來塌方很嚴重,堵塞很有可能超過一半,這裏麵沒有任何食物,怕是來不急等外援。’你鄭品叔叔說:‘那怎麼辦,總不能等死。’你爸爸思考了很長時間,又在地上比畫了半天,最後說:‘這座山的地貌我看過,按照黑板公布的進度我們應該快到另一邊了,我想,我們試著朝前挖,為了減少工作量,可以采取向上斜30度的辦法,說不定能從山坡的另一坡麵挖出去,隻要夠一個人鑽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