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利婭輕輕地撕碎了葉笛，細碎的葉片從她的指縫滑落，掉在地上。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和你們不在同一陣營。或者說，我對你們來說，是敵對的。”
“？！”
“怎麼樣，要不要順便把我也加入你們的獵殺名單中？”希利婭露出一絲慘笑。
“……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艾爾文陰沉著臉回道。
“不是玩笑，我在跟你說很現實的東西。”
“……”
“維爾斯是個有趣的地方，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在這裏完完整整地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也明白了‘我’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我們是敵人。這種敵我關係是先天的、從誕生起就被注定的關係，因為對我來說，你們是仇人。所以，現在趁你還有機會，殺死我吧。”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艾爾文感覺自己整個人如同置身冰窖，冷冰冰的感覺如同觸手一般纏繞著他的身軀，令他感到惡心和極度不適。他想擺脫這種感覺，於是拚命回憶著有關希利婭的記憶，試圖從這些記憶中找到她說這些話的理由和原因。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敵人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生來注定的敵對關係，這些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你是我們的隊友——如果你不樂意的話就隻是旅行的同伴——無論怎樣，都不是敵人，我從任何角度都看不出我們有什麼敵對關係，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艾爾文用力搖了搖頭好讓自己沸騰的腦海沉靜下來恢複冷靜：“不好意思，我現在比較亂可能說話也——”
希利婭打斷了艾爾文一片亂麻的話：“你是不理解，還是你自己拒絕去理解？我之前說的話很難懂嗎，還是說你一定要我全部都直白的告訴你？”
艾爾文一怔，繼而感覺腦子裏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爆開了。
“我，是吸血鬼。而我，要獵殺吸血鬼。”
“……”
時間如同發出聲響般從二人之間緩緩流過，滴滴答答。
“那你為什麼要尋找無名？”艾爾文終於強迫自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他仍不相信麵前這個少女是她自己口中的‘吸血鬼’。
“之前我記不得自己是什麼，隻知道我要獵殺它們，僅此而已。”
希利婭轉過身麵向窗外，一陣從草原馳來的風把她漆黑的長發吹起，艾爾文忽然感覺那是她身上蔓延著的黑暗——但他又不能明確知道這究竟是什麼，隻是感覺希利婭的氣場突然變得很徹底，銳利如刀。
“我想知道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艾爾文還是想知道希利婭在這一天一夜間改變的真相，包括她在草原上莫名其妙的情緒崩潰。
希利婭一言不發地望向窗外，水藍色的眸子停在古城的天際線間始終沒有徘徊。在維爾斯草原上，她終於知道了自己此前的一切困惑究竟來源於什麼，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過去’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刻痕依舊引發著的灼痛，她也終於明白自己永遠都不能逃脫那個東西給自己留下的‘命運’，隻能接受，並屈服於那個篡改了她的命運的‘人’。
“我隻是想起了我自己的曾經，僅此而已。”
“你曾經就是個吸血鬼嗎？！如果是的話，無名和老薑不會看不出來。”艾爾文有些生氣，他感覺麵前的希利婭如同之前那個少女的反轉一般，以前的希利婭看上去冷峻不食人間煙火，實際卻非常善良溫和，而且堅強地對抗著自己所不明確的東西。但現在的希利婭，似乎已經是命運的俘虜一般要求艾爾文殺死自己。
“對於我們來說，你已經是我們的隊友了，如果你是路人說出這種話可能我真的會拔劍，但你不是”艾爾文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我們的隊友，卻要我殺了你？！”
希利婭似乎有些厭倦地攏了下被風吹散的頭發，轉過身來麵對著艾爾文：“我說過的事都會做到，但我不記得我說過自己是你們的一員，你們的隊友。現在，我明確了和你們的陣營關係，要離開你們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為什麼還要說這些？”
“……”艾爾文感覺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卻說不出口，隻是覺得血液不停地充上大腦，令自己的耳朵裏充斥著嗡嗡的聲音。
“我給過你機會，以後不要後悔就是了。”
“狩獵結束後，我可能會對你們發動攻擊。想要防患於未然的話，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殺了我。”
希利婭徑直走向門口，路過艾爾文身邊時低聲說道：“否則，我的箭很有可能插在你的隊友頭上。”
艾爾文聽到希利婭走下樓梯的聲音後便走到凳子旁坐下，扶著額頭試圖理清自己的思路。過了很久才感覺自己的頭腦逐漸清醒下來，並且理順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日頭偏西，太陽燒紅了幾朵閑雲，暈出淡紅色的霞光潑在地上。樓下的嘈雜聲漸漸響起，終於把艾爾文從沉思中驚醒。
他想到，根據無名的研究結果，吸血鬼在外貌上也是異於常人的，它們往往皮膚偏白，身上有一些散發著熒光的條紋，眼睛還會在夜裏閃爍著橙紅色的火光——而這些都是希利婭沒有的特征。也就是說，希利婭試圖用吸血鬼的身份來欺騙自己向她發動攻擊？
艾爾文接著搖了搖頭：如果這是個謊言也過於倉促淺薄了，隻要有頭腦的人都不會被蒙騙。而且哪怕自己真的殺了她，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對我來說……會有一些背德感’
艾爾文的腦海中久久的回蕩著希利婭的這句話。她的語氣並非矯揉造作，而是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迷茫。加上她之前在旅行時隻提到自己的目標是吸血鬼但不知道原因和方向，會不會……希利婭隻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刺激或者影響，導致她想起了什麼？
“維爾斯是個有趣的地方……”
艾爾文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希利婭這種戲劇般的翻轉盡管讓人頭疼，但接下來還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解決……
“她危險的發言固然不能放著，但在顧慮那個之前，我得先想辦法找到並獵殺一個吸血鬼。”
艾爾文低聲對自己說著話，希望能通過這種自言自語讓自己不再在意剛剛的一幕。
畢竟，黑夜又要降臨維爾斯，而明天，老薑的到來將會是他們這次冒險的正式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