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明星稀(1 / 1)

姑姑雖教導嚴厲但並不苛刻,平日裏倒很是和藹,雖比我年長許多,卻很是投緣。雲楚並不是每日都來府裏,但每次來都會帶上稀罕的東西,衣裳和首飾之類就算不來也會托姑姑送來。我心裏本不喜歡,無奈爹爹倒很是高興,我與他皆是遵從父命,心裏再不喜歡,麵子上也要過得去才是。他送來的東西我都一一留著,有些細小玩意便隨手贈了子琳或是佩兒和玉兒。

這日,姑姑正教我廚藝,我雖未學過,卻很是喜歡。做的是一款叫幹連福海參的菜,這盛夏時節吃了甚好,今日哥哥回府,必定喜歡。想著,便會心一笑。“妹妹一笑果真閉月羞花!”我心一驚,回首,果真是他—魏雲楚。子琳忙福了福,“這滿是油煙的地方少爺怎來了?”他卻不見,隻望著我道:“這熱人的天氣,讓妹妹受此辛苦實在委屈,我今就告訴娘親免了這一條規矩!”說著便要給我擦額上的汗珠。我忙向後一退,道:“靈犀謝過哥哥,隻是夫人平日深愛廚藝,進府的那些妾室都會得一兩手,妹妹這樣進府恐會擔不起這正室的位份。”他一愣,有幾分悵然,道:“妹妹還不知雲楚的心意嗎?”心意?沒有父命,沒有美貌,沒有這一切的一切,你會娶我?我亦又會嫁你?心裏的愁怨又被激起,隻是為了魏蘇兩家,我要忍!我隻道:“哥哥不必說,你我心裏都各知,靈犀還要把這菜做完,哥哥自便。”說完便回頭繼續做菜,子琳無奈,也回過身來。他歎了口氣,最後還是走了。

晚膳,雲楚是留在府裏用的。我的幹連福海參讓爹爹與哥哥讚不絕口,但因雲楚在,便一並推給了他。今夜,月很高很明,卻隻見零星的幾點星光,遮掩不住她的孤寂,或許她也有我一樣的無奈與愁怨吧。送走了雲楚,獨自在閨房裏對月撫琴。聽聞有人敲門,便遣了佩兒去開門。“妹妹一奏這《蝶怨》便是心裏委屈了。”是哥哥。我忙起身,剛要叫佩兒去看茶,哥哥一擺手,“不了,今日隻想和妹妹在府裏的回廊裏走走,可否?”我忙道:“甚好。哥哥近些日子忙得很,靈犀也許就沒有和哥哥說說貼己的話了。”帶了件披肩,便雖哥哥一道去了。

夜裏的回廊不似白天,隻有幽幽的月光與夏蟲的鳴叫,心下遂感一陣淒涼。“妹妹這些日子好像並不高興,許久都沒見你笑過了。”我望了那明月,莞爾一笑,“哥哥多心了,妹妹已是待嫁女子,夫君又是魏將軍的獨子,待我又甚好,怎會?”“妹妹果真是大了,竟也學會了對哥哥藏心事兒了。”“藏又如何,不藏又如何?笑如何,非笑又如何?魏府在十年前就已經是我要嫁去的地方,我的夫君就是魏雲楚,都是命數已定的。”說著便歎了歎。“如果妹妹這如此所想,為何不推了這婚事?雖早有這一紙婚約,可畢生的幸福才是最要緊的啊。”“哥哥把靈犀想得太過自私了,你我皆知,我蘇家能有今日都是仰仗著魏家,而我又甚得魏夫人憐愛,嫁去魏府定能保我蘇家老少的世代平安。我一個弱女子,或許也隻能做到這些了。”哥哥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倘若有個人真正的疼惜妹妹,能帶妹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妹妹會隨他而去嗎?”心不覺一緊,倘若?若真的可以和我的良人遠走高飛,我又有何不願?隻是我是蘇府的千金,這一嫁關係到魏蘇兩家,更關係到爹爹與哥哥的命運,我不可以那樣做。“哥哥不必為妹妹費心,靈犀雖不滿這感恩而促成的婚姻,但雲楚待妹妹甚好,想必定能好合,何必想那些勞神的事情呢?”哥哥剛要張口,我道:“哥哥把心放在肚子裏才是,妹妹會好好和雲楚哥哥相處的。”哥哥默然的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早了,明日還要聽姑姑的教習,妹妹早些睡吧。”我區了區身,“哥哥先回吧,夜色甚好,留靈犀獨自看看這純美的月吧。”哥哥無奈地搖頭,歎道:“妹妹自便,賞了月快回吧。”說著便為我批了披肩,“入夜風寒,別著涼才是。”我點了點頭。看著哥哥的背影,心裏很是難過,偌大的一個蘇府,哥哥許是最懂我的,隻是我的怨,我的愁萬萬不能要他知曉。遠遠的,見佩兒跟了上來,“少爺怎的走了?”我望月歎道:“許是這月太過淒美了吧……”佩兒扶著我的手,“小姐好像很是傷感。”我輕輕的回眸,“佩兒懂我嗎?”被我這樣一問,佩兒先是一愣,後道:“佩兒不敢妄自揣度小姐的心思,但這些日子小姐是怎樣的心情佩兒不是不知道的。小姐許久都沒有真正的笑過了。”我摸著自己微涼的麵龐:“有嗎?我不是整日都在笑嗎?”佩兒“撲通”一跪,讓我很是驚訝,“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佩兒隻求小姐別氣壞了身子。佩兒自幼便跟著小姐,小姐每日的笑別人看不懂,可佩兒卻真真明白的。佩兒自知是丫頭,沒有說話的份,但為了小姐的身子,隻求小姐,無論做怎樣的決定,定不能毀了自己。”佩兒的話,我字句的聽著。我又何嚐想有那樣的笑?若非生在蘇家,我又何須如此?一切隻是宿命。

月,如此的淒美,如我。

隱約聽聞有絲竹之音,心裏一陣感傷,淚便濕壞了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