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他是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了,連他自己也分不清。
無邪公子苦笑了一下,臉色愈加蒼白。
直到有一天,他觸摸到了一隻溫熱的手,那是生命的氣息,他才知道他還活著。他從這隻手的主人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生與死,沒有欲望,沒有恐懼。
那種眼神,清澈得不含任何雜質。
“晨——,不,無邪公子!”嫘音生硬地喊道。
無邪公子緊閉雙眼,蒼白的臉上劇烈地抽搐了一陣,冷風悄然襲來,吹幹了他臉上的淚痕。
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的眼前浮現出陸天淩褪去外衣的胸脯,陸天淩胸脯上的刺青赫然醒目,那是一顆嗜血的狼頭。
他的夢也就徹底地清醒了,沒有了噩夢,也沒有了念想和希望。
他看清了在夢境中身中數箭與他一起墜落懸崖的影子清晰的麵孔,也看到了了那人身上的狼頭刺青。
卻模糊了另一個人,嫘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無邪公子還是諸葛先生。
他隻知道,災難即將來臨,無論他是諸葛先生還是無邪公子。
所以他隻能有一種選擇: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征戰。
“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嫘音道,“天離,就因為他好戰,他還是一個孩子——”
“可他更是一個王。”無邪公子的聲音依然靜若止水,“他所擁有的不光是榮耀和權威,還有無條件的犧牲。”
“你殺了他,為什麼?!”嫘音痛苦地問道,聲音有些哽咽,她的手上還緊緊地握著金色的翎羽。
那是無邪公子使用過的,卻沾滿了血族年輕的王天離的鮮血的翎羽。
也是最後一顆翎羽。
隻是現在,她的手在顫抖。
“我終於明白了神的預言,”無邪公子的聲音有些悲涼,悲涼得讓人感到徹骨的絕望,“該來的始終躲不過,無論是守護者還是背叛者,誰都逃不過!”
那種聲音越來越飄渺,像黑色的天幕籠罩在他們周圍,那是一種神的聲音。
“別忘了,你手中的翎羽侵染著我和天離的鮮血,任何傷害我們血族的人都將死於這支翎羽之下,這是神對你們的承諾,也是對你們的忠告!”
無邪公子靜靜地注視著他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
那是——
眾人驚詫地看著,說不出一句話。
隻見他緩緩地朝他們走近,潔白幹淨的長袍漸漸寬鬆,從他的身上滑落下來他們看到——
無邪公子的胸口鑲嵌著一個醒目的神鷹刺青,一雙敏銳犀利的眼睛威嚴地注視眾人。
無論他們是守護者還是背叛者。
在眾人的目光接觸到它的那一瞬間,隻見它飛速地衝了出來穿過嫘音的身體,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無邪公子的身影不停地擴散,笑容在氤氳的霧氣之中。
他們的周圍,塤聲四起。
隻是無邪公子的塤聲還緊緊地攥在柳浮雲的手中。
“這僅僅隻是開始!”
“他是誰?”
鬼穀野力驚恐地喊道。
“一個死人!”
嫘音冷冷地應對道,“該來的始終躲不過,無論是守護者還是背叛者,誰都逃不過!”
“是時候了,野力將軍!”嫘音說著,將手中的翎羽對準了鬼穀野力。
“你殺不了他的!”黑暗中一個聲音說道,隻是他們看不到說話人的身影。
隻有沉重的呼吸,散發著腐朽刺鼻的臭味。
“誰?!”他們三人異口同聲道。
黑暗中,一個身材短小,衣著襤褸,麵部醜陋的人影漸漸浮現出來。
那是人嗎?
他們三人驚歎道。
“我是這裏的木匠,沒有名字,人們叫我老木!”那人一字一句地說著,臉上的表情也隨之機械地應和著,像用死人做的傀儡。
“你,是活著還是死了?”驚恐之餘,嫘音問道。
“有區別嗎?”老木詭異地笑了笑,應聲說道,“這隻是開始。”
“將軍,我回來了!”柳浮雲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隻是我不知道,你還會相信我不?!”
他的麵前站著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將軍狄青。
夜,風雪。
戰城外,狄遠垮著戰馬飛速地奔跑著,拖著長長的逶迤,他的身後一個嬌小的身影窮追不舍。
那是他的妹妹,狄小鸞。
隻是,他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小,消融在杳無人煙的風雪之夜。
他轉過身去驚慌地瞅了瞅周圍,駐紮的營地也消失在茫茫的地平線以下。
小鸞沒有了蹤影,甚至雪地裏都沒有了她留下的足跡。
小鸞去了哪裏?!
“小鸞——”
他大聲地喊著,空曠的天地沒有一人回應,隻有他的餘音。
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風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緊,夾雜著金戈鐵馬之聲。
他們是——
天邊,風雪如同巨龍一般躍地丈許,朝他這邊鋪天蓋地地卷來。
塵土中,無數的人影紛紛從深埋著的雪地裏站了出來,手持金戈朝他這邊逼近。
坐在正中央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妹妹狄小鸞。
“小鸞,你——”
他張大嘴巴,僵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在做什麼?”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完。
小鸞不語,依舊率領金戈鐵馬朝他步步逼近。
他們的臉上,都是同樣一種表情。
風雪越來越近,朝他這邊鋪天蓋地地湧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看到了,死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