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涅??<中>(2 / 3)

他也一直在等著你,鬼穀野力將軍。

“所以他根本沒有死!”鬼穀野力道,嘴角裏掠過一絲得意。

柳浮雲驚詫地看著鬼穀野力,恍然中有所領悟,他的故事無邪公子所述的實情,隻是最後一句話,是他有感而發,無意中加上去的。

雖然不是出於同一人之口,但卻與原故事渾然一體,天衣無縫。

難道無邪公子他?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柳浮雲自問道。

天邊,隱隱約約地響起了塤聲,低沉而又悠遠。

無邪公子唯一殘留的塤還靜握在柳浮雲的手中。

那吹塤的人又是誰呢?

“是我!”

這是除他們之外第三個人所發出的聲音。

“無邪公子!”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積石塚乃是血族的禁地,隻有血族的祭司為亡靈超度時才能攀援,今日是無邪公子涅槃的日子。”那聲音繼續在他盤旋,“除非你們是無邪公子的殉葬者,現在看來你們隻能殉葬了。”

那是嫘音,血族的昔日聖女,如今的王。

她的手中並沒有塤。

“柳浮雲,我恨你!”嫘音噙著淚,一字一句地說,“也恨我自己!”

她的聲音無比的淒涼,像秋風過後從樹上飄零的落葉。

“所有的事情我都明白了!”

無邪公子自小就那麼沉默,安靜,他的臉始終和他的衣服一樣幹淨得一塵不染。

他是血族的英雄,神鷹的守護者諸葛玄天唯一的子嗣。

他的父親諸葛玄天平息了血族多年的戰火,將入侵者拒之門外,維護了一方的和諧,安寧。

他是血族的祭司,神鷹的守護者。

第一次主持祭祀的時候,他幾乎昏厥,因為他看到了祭台上的鮮血。

“流血的時候總會使人疼痛,甚至生命枯竭。身為血族的王,以及即將成為血族的王的人們,你們一定能體會到那種煎熬嗎?”他站在祭台的至高點,頭頂是高高在上、神聖而又威嚴的神鷹。他們四目相接,人身相應,“我們偉大的神希望你們記住,作為一個真正的王,即使自己的血灑在血族的每一寸土地上,甚至生命枯竭,也不要讓自己的子民流一滴血!”

這些話是血族曆代祭司對王的告誡,也是血族曆代的王必須做到的事情。

那一年他才十二歲,他的臉上有著常人沒有的表情。

那一年他不再是嫘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玩伴。而是血族的祭司,無邪公子。

那一天,他的身影,他的眼神,還有他說話的聲音,與他的父親還有眾多血族的祭司重合,離她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

當他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他們的神四目相接,向千千萬萬的血族子民傳遞神的旨意和中忠告時,她隻能虔誠地跪在祭台下,傾聽著他的天外之音。

牽牛和織女尚且能夠在一水之間脈脈相望。

而她與他,卻是天壤之別。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無邪公子也在一天一天地長大,他依然繼續著血族曆代的祭祀,延續著血族的血脈。

她也不再是嬌小無知的孩子,而是亭亭玉立的血族聖女嫘音。

無邪公子遠離人群,居住在湖中央兩個小島中心的橋上,

他的記憶中隻有曆年的祭祀和他手中的塤,而沒有了她,嫘音。

她還會時常響起那個在陽光下吹塤的孩子,他的雙眸清澈得不含任何雜質,他的臉幹淨得如同他身上穿得衣服。

“你吹得真好聽。”

“是啊,他們也這麼說。他們說隻要我吹塤,他們就會來給我講很多很多故事。”

“他們是誰?”

“生活在積石山的人啊!”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生活在積石山上的,都是死人。

他的生命中值得守護的,除了祭台上的神鷹,還有積石山上的死人。

這是他必須做到的,他也隻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他還在等待著一個宿命,一個屬於諸葛先生的宿命。

他是無邪公子,也是諸葛先生,所以他別無選擇。

“晨哥哥——”嫘音木然地喊著,淚流滿麵。

“夕兒——”

那聲音清晰而又真切,嫘音本能地回過神,她看到兩雙驚訝而又詫異的目光。

他們的瞳孔裏,浮現出一個人影。

她的身後,是——

那影子的身形修長,肌膚如同他身上穿得衣服一樣一塵不染。

無邪公子?!

“你還是來了,野力將軍!”

無邪公子臉色慘白,修長的身形顯得更為單薄。

“你——”柳浮雲張大口型說不出一句話。

“柳兄,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還活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無邪公子抬起頭,望著未知的天空,雙目一片茫然。

夜幕降臨,萬物漸漸失去了色彩,消融在黑暗之中。

那確實是一場永遠無法抹去的噩夢,夢的深處始終殘留著諸葛玄天死去的那一瞬。

他成長的記憶中,隻有族人異樣的眼神和土色的塤,他從他們的眼神裏看到了生存的欲望和死亡的恐懼。

每天他都會孤零零地站在積石山的最高處,應和著風聲吹著土色的塤,他的塤聲低沉而又嘶啞,盤旋在整個血族上空,他能真切地感到這裏每一個死人的呼吸。

祭台上空,神鷹始終展翅欲飛,威嚴地注視著這一片屬於他的土地和臣民。

他久久地與神鷹四目相接,那是一種神人相交,常人永遠無法讀懂的語言。

每一次血染祭台的時候,他都會感到他們異常的反應。活著的人畏懼死亡,死去的魂靈又不安於長眠與地下。

他們都是一群不安分的生靈,無論生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