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瑄剛一踏進大殿,就見小皇帝一溜煙地跑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抱住了他的大腿,仰著小臉甚至哀怨地說道:“朕隻是跟皇嬸談了談人生和理想,沒成想皇嬸出了宮就中毒了,這可不管朕的事兒啊……”
趙文瑄嘴角抽了抽,他很想一腳踢開這個沒出息的小屁孩,可奈何對方是皇帝,官職比自己大,忍了又忍,瞪著不遠處同樣一臉慘白的陸德海低吼道:“還不快扶皇上起來,成何體統。”
“是”陸德海急忙跑了過來,連扶帶拽地把小皇帝從趙文瑄的腳邊拉開了。
“皇叔……”
“閉嘴!”趙文瑄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皇宮裏發生的一切事情,他都知曉。他知道不可能是小皇帝下毒,他沒理由更沒這個膽子,但是他竟然讓柳音音跪了那麼久,也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思及此,趙文瑄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皇帝,開口問道:“臣想不到,皇上竟然會為了臣的家事而打抱不平。”
小皇帝愣了一下,隨即才想起來罰跪一事。
當即又要往前衝,被陸德海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但還是張著兩手一副求抱抱的姿勢,解釋道:“朕隻是替皇叔憤憤不平,那個蠻子有什麼好,皇嬸居然要冒著危險去回紇救他。而皇叔對她這麼好,她都沒看見嗎?”
趙文瑄看著小皇帝氣鼓鼓的模樣,忽然間心頭一暖。不論他們之間存在著怎樣的權謀,這一刻,趙文瑄竟然在這個小不點的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他竟然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忽然間,有了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小皇帝見趙文瑄望著自己久久不語,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完了,這個老家夥不會因為自己罰跪他媳婦,就要想辦法收拾我吧?
趙文瑄想說點暖心或是感謝的話語,可是想來想去,都沒找個合適的詞彙,索性轉了話題,說道:“臣此次進宮,是為了契丹與回紇開戰一事,皇上對於此事戰役可有什麼看法?”
叔侄倆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聊了許久,小皇帝對戰事不是很了解,但好在趙文瑄今兒個的心情不錯,很耐心地講解了半天,加上小皇上很聰明,很快就悟到了其中的要領。
“皇叔的意思是,您要親自去回紇?”小皇帝有些吃驚地看著趙文瑄,他可是北齊的戰神,三國之內的名將啊。若是他出現在敵國,那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趙文瑄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原計劃這兩天就要出發的,但內人昏迷不醒,我隻能將計劃暫時拖延。”
“喔”小皇帝忍不住在心裏腹誹,你確定你去回紇是為了打探消息,而不是去看著你家媳婦?
這話,小皇帝隻敢在心裏想想,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皇上,柳丞相病重,看樣子已經夠嗆能上朝理政了,皇上應該著手選擇新人了。”
這件事小皇帝早有打算,隻是礙於柳丞相是柳音音的娘家,又是才出事不久,不好這麼急慌慌的,所以才沒有說。如今見趙文瑄問了,便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朕覺得林尚書適合補這個空缺。一來,他在朝野中當政許久,對諸多事情都有很獨到的見解。二來,他也是朝中老人,由他接任丞相一職,也能服眾。”
趙文瑄定定地看著小皇帝,沉默不語,直到將小皇帝看得臉色發白,方才說道:“看來,皇上心中早已將此事做了決定,為何不早說呢?”
小皇帝閃躲著趙文瑄的目光,低聲解釋道:“朕隻是有這個想法,但是……最後的人選,還是由皇叔來決定吧。”
趙文瑄想到小皇帝曾找林振軒私下密談,想來二人早已經暗中聯合了。自己若是強加幹涉,恐怕會適得其反。
“我也覺得這個人不錯,正想舉薦他呢,看來皇上看人的眼光越來越好了。”
趙文瑄這麼一誇,小皇帝當即鬆了一口氣。
“皇上年紀雖小,但身邊也應有女眷好生照料著才是。凡事都由陸德海打理,恐有不妥。不如,先冊立一個妃子吧。”
小皇帝當即紅了臉,“朕才八歲……”
趙文瑄笑了笑,解釋道:“隻是先照顧皇上的飲食起居,待皇上成年之後,再行大婚之事。”
小皇帝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那模樣,倒像個小丫頭。
趙文瑄想了想,很是認真地說道:“皇上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呢?活潑可愛的還是溫柔可人的?”
小皇帝有些茫然,陸德海急忙在耳邊解釋道:“你就當是選一個異性玩伴。”
這麼想也對,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小皇帝想著想著忽然就想到了曾經對林振軒的許諾,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掃了趙文瑄,一眼,斟酌了一番用詞之後,才說道:“朕以為選妃這種大事,切不能隻按著自己的喜好來定,也應該顧全大局。”
趙文瑄來了興趣,挑眉道:“喔?怎樣的大局?”
“曆代皇帝選妃,不都是要從肱骨大臣之女選起嗎?既然如此……”
趙文瑄冷笑一番,“皇上言之有理。既然是肱骨大臣……莫不如從林尚書家選一位品貌可人、年紀相當的嫡女吧。”
小皇帝一怔,感覺自己的小算盤早就被人看透了,不由得紅了臉,“一切聽憑皇叔的意見。”
趙文瑄不再跟他囉嗦,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此事就交給禮部全權負責吧。”
小皇帝雖然隨了心願,可他看得出趙文瑄不高興了,見他走到了門口,忽然間想起一事,大喊道:“皇嬸現在還好嗎?”
趙文瑄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勞皇上掛念。”說完,人影徹底消失在了永寧宮內。
接連三日,趙文瑄幾乎時時刻刻陪在柳音音的床邊,定時定點地為她運功驅毒。張大夫不擅長解毒,但開了一計保命的方子,加上趙文瑄的運功驅毒,柳音音的毒性竟然沒有惡化的趨勢。
“是誰要下毒害你?理由是什麼呢?”趙文瑄坐在床邊,望著昏迷不醒的柳音音獨自念叨。三日過去了,藍枝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綠柳那隻受了驚嚇之後就病倒了,此時還在自己房中調養著。蘭月就像是被蛇咬了一樣,再未回來看過一次。反倒是,幾次遣人回來詢問病情。
看來,蘭月時在躲避自己,她心虛了。
“將軍,找到藍枝了。”張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聲音不大,像是怕驚擾到屋內的人似的。
“帶進來。”趙文瑄坐直了身子,望向門口。
張伯在門外躊躇了片刻之後,答道:“回將軍的話,藍枝……是在後院的枯井裏找到的。”言下之意,這人怕是帶不進來了。
趙文瑄的神色一凜,枯井之中?隨後起身,推開門朝外走去,張伯立刻在斜前方領路,並將發現之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原來,孟九一直在外尋找藍枝,以為她是畏罪潛逃。沒成想,今兒一早,做粗活的婆子們路過枯井,意外地聞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大家覺得古怪,便通知了管家。管家帶著人來在枯井裏一撈,便將藍枝撈了出來。
這幾日天本就熱,屍體早已經腐爛。但是從身形和衣著很容易就辨認出對方的身份,隻是有一件事讓人很意外。
張伯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之後,就又派人下井打撈藍枝的包裹,結果什麼都沒有。而看藍枝頭上的發飾,也與往常並無二樣。
趙文瑄到現場時,孟九帶著家丁早已經將枯井圍住了,府內其他的下人們聽說主子親自過來查看,早都嚇得跑掉了。
“能查得出死因嗎?”
屍體散發出一股惡臭,離得稍遠些還能聞得到。
孟九在一旁小聲說道:“頭部有傷,顯然是被人打死,然後才被拋屍枯井的。”
張伯在一旁安靜地站著,小心翼翼地看著趙文瑄,等待著吩咐,一定動靜不敢出。
趙文瑄離得稍遠些,但他也看得到藍枝的屍體,她的衣服有了很大的破損,但沒有徹底腐爛,“找幾個經驗豐富的仵作,看看能不能從屍體上查出些什麼。”
孟九搖了搖頭,“剛才仵作已經來過了,也看到了頭上的傷口。說是,屍體出了頭上的傷,再無其他的線索。”
為什麼要殺藍枝?是因為凶手假借藍枝之手毒了柳音音之後殺人滅口、還是他們下毒的行為被藍枝撞到了?
看來,不論是何理由,藍枝都是個背鍋的。
“綠柳現在如何了?可知道了藍枝的事情?”趙文瑄看向張伯,張伯點了點頭,答道:“老奴已經將藍枝的事情告訴了綠柳,綠柳先是錯愕了一陣,隨後就掩麵痛哭起來。看樣子,是心裏真的難過,不像是偽裝的。”
此事到目前為止,雖然是無頭懸案。但隻要柳音音沒事,他們可能還會出手。
“將藍枝的屍體處理掉吧。綠柳那邊也要好生盯著,蘭月的一舉一動也要隨時報上來。”